蝴蝶效应
,同时,保有“一剂是最聪明的”这样的傲慢,能写汉字,她就不会轻易用拼音。然而就算是货真价实的神童,在笔都握不稳的年纪,看到“牗”字也会头疼。如果在称呼阶段就用拼音,苍天哦,简直相当于比赛刚开场就认输。其实她也可以写“敢敢”,但这样一来又不够正式,思来想去,还是硬着头皮上吧,把字典摊在旁边,一笔一划地照着画下了这个字。
所以这个生僻的“牗”字就像是开了一级标题加粗,一整篇内容都嵌入式环绕在它周围。铅笔是容易擦除的,碳又是非常稳定的,只要保存得当,十年过去,字迹就像刚写下时一样清晰。
“元皓牗:”——冒号前的三个字逐级放大,料想看到这里的人一定觉得耳边有个喇叭被旋开了,“我马上就要搬家了。”——没什么时间概念的小朋友考虑不到收信人的时差,只会用现在时和将来时。“我也要转到新的幼儿园了。”——一看就知道“园”最开始写成了“元”,那个框框加得很突兀,差点把上一行的字也盖住。“幼儿园的地址是:”写完了新地址,右上方的空白处又加了一串邮政编码,暗示他可以写信,打电话……打电话就算了,他的废话只有写字才能控制住,因为他会写的字实在不多,十年前的银霁如此打着小算盘。“新家的地址是:”因为a市不止一个x光小区,银霁在精确到门牌号的同时,还特地打括号说“(江北的,不在x城区)”,走错门是很可怕的,谁知道门后面有没有吃小孩的怪物呢!这一段的最后一句是“你可以来我家喝茶。”银霁就是看到这里笑出声的。什么东西啊,领导批示吗!
就连十年前的银霁都觉得语气实在冷冰冰,在床上辗转反侧小半宿,终于忍不住掀被子起来,在卡片的最下面、挤着落款“你的朋友:银霁”补了一句:“祝你学习进步、天天开心!”好歹给卡片留下了一些微末的人情味。
——第二个“天”还是迭字简写,她看爸爸总这么写,就学起来了,好像这样一来就显得很成熟似的。
在小孩眼中,三天的反省期足够另一个小孩大彻大悟、痛改前非。预想中,敢敢收到这张卡片,当场擦干眼泪,说声“切!”,下一个周末,就会由楼冠京领着来银霁的新家做客。
楼冠京总是很忙,所以更有可能发生这种事:楼爷爷来江北观摩学习,带着百无聊赖的敢敢,敢敢东逛西逛,跑到新幼儿园的门口,隔着铁栏杆又蹦又跳,挥舞着胳膊喊:“一剂!出来玩!”这就是转学后的银霁每天下午盼望着的事,即便新幼儿园的游乐设备向全体小孩开放。
至此,这张手写卡还算不得真正地物归原主。银霁看看手机,寒假第一天即将结束,她发出去的寒暄仍旧没有得到回复。至于群里呢,韩笑的寻人活动大概是在手机被军事基地没收后停止的,黎万树心更大,只要相信他明天早上不会在长江里发现一具发小的浮尸,就心安理得地投入了上钻石大业。
“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银霁打开房间门,探出头:“爸爸,你们明晚的老同学聚餐是在xx一品吗?”
爸爸正要起身倒掉泡脚水,听女儿这么问,端着盆子走到她门口:“怎么,你也想去?”
银霁不着痕迹地往后缩了缩:“好久没吃淮扬菜了,你们点三套鸭我就去。”
“当然会点,三套鸭现做现吃最美!”爸爸面露欣喜,“哟,为了三套鸭,你都愿意跟我去饭局啦?”
银霁曾明确地表示过,因为不爱说场面话,又不喜欢酒鬼身上的气味,饭局是她最讨厌的场所,于是从小到大,除了避无可避的家庭聚餐,她跟父母去过的饭局屈指可数,而今天主动表明参加意愿,可以说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喜得爸爸走路都打漂:“好好好,除了三套鸭还想吃什么?我打电话叫你元叔叔安排!”
“不用不用,我又不是什么贵客!”
“你怎么不是贵客呢?你——”
“我就是个蹭饭的,元叔叔多忙啊,他也有好多亲戚要走,何必麻烦人家?”
“麻烦”是制止爸爸拨号的关键词。当个不速之客才是最好的,毕竟,银霁想要的那盘菜提前预订不了,只能现场去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