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管狐之陆》 潜藏的丑陋者
那人身边的日子。」
管狐仍然被黑色的火焰所束缚,真树踩着沉重的步伐来到平介身边,正想要抱起平介时,身体忽然五内如裂,彷彿好几根骨头断了开来,又或是哪个内脏正猛力收缩着,而他痛得抱着自己的腹部大口大口喘息着,所有黑色的血从他口中溢出。
正当真树以为自己要死去时,在附近似乎有人大喊着他的名字,他昂首,激动着寻找着那声音的来源,但却又害怕对方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会被吓一大跳。
前方无尽头的道路忽然奔来那着急的男子,「真树──!」那男子这么唤着。
真树露出了无奈的笑容,顿时大放悲声。
「快走……」真树低声喃着,但是诚似乎没听清楚,着急的奔向真树。
真树慌张的用着双膝代替无行动能力的上半身撑起身子,便对着诚大吼:「诚,快点──离开这里,越远越好,拜託你!」
诚慢慢停下脚步,用着疑惑的眼神看着真树。
「真树你的手……」
真树的喉咙间发出一阵撕裂声,而他的身躯开始產生奇怪的变化,两隻手臂快速的长了出来,长出的却是两隻怪物的手臂,兇残的爪子令人不寒而傈,就连背部也长出了巨型的翅膀在一瞬间撑破了衣服,真树慌张的看着自己的模样,再看向前方愣在原地无法动弹的诚。
「拜託你,我不想给你看到这丑陋的模样,诚……」
一切为时已晚,一瞬间真树的模样已经改变为一隻齜牙裂嘴的怪物,一颗像是龙一样,长出了双角的头,以及一对有力的翅膀,赤色染上全身,那双原本温柔的双眼也变得临视昂藏,甚至带有几分凶恶。
妖怪发出的悲鸣,回荡在虚无中,在那凶恶的绿瞳中甚至渗出了眼泪,一串串滴落在地上。
而他便是诚所憎恶──丑陋不堪,张牙舞爪的怪物。
并不是从一开始就只从这笼子观望世界的,说是以管窥天也不是,或许这小小的视野以外藏有更多未知的景象,但是笼子外的世界听说是个充满阳光的世界,所以才选择了藏匿于笼子中。
但是,阳光还是渗透了进来,沿着冰冷的铁銹,一步一步抓住了笼子的小鸟,但是它──并不粗暴。
「出来吧,外面的世界不会讨厌你的。」彷彿听到了这样的话语。
所以他,融入了笼外的世界。
已经忘记了笼中的世界,那种孤独的滋味,再也不用踽踽独行。
以为自己可以像这样活在喜欢的人身边,以为自己可以忘记自己的身分、责任,相信自己会有同类无法争取到的幸福。
到头来,依旧是以管窥天阿……因为现在,那个自己以为喜欢的人,不正是……?
真树瞇起双眼,虽然面部化为妖怪,但是依然可以看出那神色悲痛的样子,他痛心疾首,眼泪犹如一颗又一颗大豆子沿着面颊而下。
「没想到会走上这步……」诚的双瞳化为冰冷,身边的红色锁链蠢蠢欲动,霎时,真树万念俱灰,便想起了管狐所说「妖怪对人类的爱只有付出,没有收穫,至少我没看过,从来没看过一个人类会同样掏心掏肺的对待我们,更何况是那驱魔师了。」
管狐没有说错,真树犯了一个彻头彻尾的错误,只因为他选择不去怀疑任何人,更是无法怀疑诚……
真树颤抖了身子,连自己都嫌恶的身分再次令他失去所有,一夕之间消失殆尽,亦或许万劫不復。
「你利用了我?」真树低下了头,平视着诚的双眼,他虎视鹰瞵,怪物的外表使人骇然,连诚也微微的张开了嘴巴,怎么样也不肯相信眼前这样貌兇残的怪物是那天真无邪的真树。
又或许是经歷了太多,故在潜移默化中,已有了几分兇残在。
诚露出了无奈的笑靨,单手拨开自己的头发,道:「是阿,我利用了真树呢。」顿时,就连那残存的温柔也瞬间退去,取而代之是冷若冰霜的神情,直勾勾的探入真树的双瞳。
所以,踏出笼子什么的,打从一开始就不该抱有期待。
在心笼倒下那刻,一切都瞬息万变了,这样的错觉到现在才慢慢淡化,彷彿前先的都如曇花一现,稍纵即逝,又或根本是场令人流连忘返的梦。
真树缓缓闔上眼,吸了一口气,诚会豪不犹豫的杀掉他的,一定的,真树在心中重复着这样的绝望,亦坦然接受了。
一秒、两秒、三秒──
并未传来任何疼痛,或许他听到的只有自己心跳扑通扑通的跳动着,而它彷彿正被紧紧的拉扯着,只要再加强些力气便会成为一片又一片的碎屑,洒落地上。
然而四周只有回荡着锁链敲打彼此的声响,没多久便噤若寒蝉,却也出现了微弱的啜泣声,出自于一个大男人的喉间,令人锥心泣血地,流出了真树不曾在他脸上所见,那名为眼泪的液体。
「真是愚蠢透极了,为什么我得被这样逼迫做抉择……」诚一掌盖住自己哭泣的脸,彷彿正为自己流下眼泪而感到羞耻,而那原本威风凛凛的驱魔师顿时却又像个无依无靠、哭红鼻子的孩子。
「我利用了你,但我什么都做不出来,杀了你?为了报復自己的过去,就这样自私的杀害你?一切都太可笑了,为什么是你!为什么你偏偏是……我又怎么可能像对待那些妖怪一样对待你?我怎么……」诚歇斯底里着,弹指间,他全身发软,无力的跪坐在地上,那些过去令他痛不欲生,但是活下去并不是要报仇,而是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不再让那些从掌中流失。
但是命运总是戏弄人,他所爱的东西竟是他曾憎恶的东西。
已经不知道是在与命运拔河还是和自己拔河了。
真树歪下了身子,身子忽然窜出黑烟,不一会那大怪物的模样退去了,坐在诚眼前的是那平凡的真树,一直以来都用着天真的双眼望着他的真树。
真树紧紧握住了诚的手,便将他的手摆在自己颈子上,彷彿在用举止表示──「如果痛苦,那就杀了我吧。」坚毅的墨绿色眼眸直勾勾的盯着诚,而诚则是怔怔的看着真树。
诚的手正颤抖着,而他忽然缩回了手,「我……已经不想再失去我爱的东西了。」
真树低下了头,心如槁木,久久无法开口。
──为什么?诚没有将他杀掉这点他应该要感到开心的,但是现在肠子就像是被无情的穿了好几个结。
诚轻轻的揽住了真树的头,便像是在索取安慰般的,将自己投轻轻靠在真树肩膀上,温热的眼泪渗透过衣服,碰触到真树的肌肤,而他有些错愕,犹豫了一会便将手放在诚的头上,另外隻恢復的手紧紧的抱住了诚的身躯。
「我是千叶家唯一的驱魔师,我爱上了那总是在神社等我的男孩,我们……约定过长大会在一起的,我找到了他,但是他……他成了百鬼之王,我以为利用他可以达到我的目的,那就是消灭所有妖怪。但他却说妖怪其实是很温柔的,或许他自己才是过分的温柔,犹如慢性毒彻底的让我成了他笑靨的俘虏。」
真树胀红了脸,现在的诚就像是酩酊大醉的酒鬼,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说什么,乾脆一次把心里话都倾吐而出。
「身为驱魔师,还保留七情六慾,甚至还存有妇人之仁,多么可笑……」诚嘲讽着自己,便将身子所有的力量靠在真树上,虽然有些沉重,但是比起心里那一直沉甸甸、如百斤大石的痛楚比起,这点沉重根本不值得一提。
他有一个心笼,并非牢固,但似乎会对那个人的一切敞开心胸,而真树竟然在前一刻闪过了「因为是诚,所以被利用也没关係。」这样卑微的念头。
「我一直在等你,自从离开村子的那天,我一直祈祷着,希望还能再见到你,想到这里我竟然对一切开始有了期望。」真树含泪说道,说到此,他忽然哽咽了,顷刻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