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
刚到警署门口,陈江二人就被分别带到了两个房间。江从芝坐在小房间里,房间略显简陋,四周都是水泥墙,墙上嵌着一个窄窄的铁门,她正上方吊着一盏小灯,将整个房间照得惨白。
黄熙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皱着眉头,显然问询进展的并不顺利。他一手拿着本子,一手拿着敲着小本子:“你说没看清是谁绑的你?”
江从芝目不斜视地点点头。她既不会说沉照和也不会说李济,一来她怕牵扯到了陈由诗,二来若是把姓沉的和自己搭上关系,恐怕后患无穷。
黄熙看着她的模样,揉了揉太阳穴。这个女人看着娇,实际上嘴硬得很。他轻叹一口气,拿着笔晃了晃:“乔治伯曼是怎么救你出来的?”
“不记得了…”江从芝把头低下,看着自己的交叉的手指开口说。
“乔治伯曼在十叁天前是否有关于红丸的行动?”
江从芝心里嘲弄地笑笑,这黄熙表面上是查她被绑之事,实际上意在红丸吧?她歪着头思考了一下,摇摇头说:“不知道。”
黄熙啪的一声把笔拍在小本子上,有些生气地看着江从芝。而面前的女人也不吃他这套,看了他一眼又默默低下头。
“江小姐,”黄熙叹了一声气,“你我也有一面之缘,乔治伯曼不是什么干净的人,你要想保他,也要想想自己不是?”
江从芝点点头。
黄熙见状以为有效,乘胜追击道:“现在我们查到他可能和一具命案有关,死的可能还是你之前的那个侍女。”
江从芝听罢抬起眼,侍女?“树兰?”
黄熙点点头:“没了头,很难辨认,但…”看着江从芝出神的眼神,黄熙又说:“所以这次你被伯曼绑走,唐俊生可是急坏了…”
江从芝神色动了动,蹙着眉又看回自己放在膝上的手指。
“江小姐要是想到什么,不妨说出来,我们警署定会保你平安。你若是想,也可以呆在我们这几天,要是现在回了春满阁…你又不知是谁绑的你,万一又出了什么意外呢?”黄熙循循善诱道。
江从芝也不是傻子,这黄熙明面上是为她好,实则就是在威胁她。她此时被警署的人逮了,要送回也不能回伯曼的地方,只能回去春满阁。在黄熙看来,只有她讲出了事情原委,警方才会出面保护她。可谁曾想呢?那姓沉的早就被扔进了勾栏,听闻白李二人已经离开了上海,还有谁能威胁到她?江从芝是巴不得回去的,与其与陈由诗待久了再尴尬地提出回春满阁,不如借着黄熙的手把自己送回去。
江从芝微微一笑说:“多谢黄督察长的美意了,我之后要是想起了什么,定会如实相告。”
黄熙听罢脸上明显露出不耐烦的表情,好得很,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还是这般执拗。他正要张嘴说话,从外面走进来一个捕员附耳说道:“唐少爷到了。”
黄熙嗯了一声,看了一眼坐在位置上的江从芝,张了张嘴又叹口气,径直随那捕员走了。
虽然是中央捕房,但装修只算得上过得去,督察长虽然是有自己的工位,但不像唐俊生那样能有自己的办公室,所以唐俊生只好在接待室等他。黄熙刚下楼,就看见接待室里站着的穿着合身黑西装的男人,本就白皙的皮肤被那白灯衬得越发没有生气,幸亏那脸儿俊,不然走出去都能吓死鬼。
“黄熙!”唐俊生见了他,急忙迎出来。
黄熙见他那副魂不守舍的模样笑了笑,点点头说:“这么快就来了?”
“得了你的消息就赶来了,索性司里的事不急…”唐俊生点点头,又问道:“她现在人呢?”
“在审讯室呢…”黄熙正要抱怨江从芝什么都不说,忽然就被他抓住了肩膀:“审讯室?她可有受伤?”
黄熙看着他那担忧的模样,觉得有点好笑。就刚刚那通问话来看,江从芝说不定早就和伯曼穿一条裤子了,还劳得他在这忧心忡忡?黄熙无奈地叹口气:“我可不会滥用私刑。你放心,她好得很,就是嘴硬什么都不说。”
看着黄熙颓丧又无奈的表情,唐俊生微叹一声:“多谢你今日帮我,不然我还不知道怎么解这局了。”
黄熙笑了笑,也拍拍他的肩:“客气。倒是也多亏你,不然我们还拿不到搜查令。”
唐俊生想到伯曼,脸上露出浅浅的笑:“有什么收获吗?”
黄熙朝楼上走了两步,转头看了看他示意他跟上来:“也许吧。”
唐俊生挑挑眉,这黄熙能在这么短时间内从探长升到督察长,自然是有些小手段的。他不说,唐俊生自然也不会没眼力见地继续追问,跟着他继续往楼上走。只听黄熙又说道:“江小姐在楼上,我听她意思是想让我们送她回春满阁。”
两人停在二楼的楼梯口,唐俊生轻叹一声说:“我去与她说说,但…她还恼着我,所以估计也问不出什么。”
“无碍,你们许久没见,叙叙旧也好。”看江从芝的样子,估计让她吐半个字都难,但黄熙自然不会说些丧气话。唐俊生与他互利互惠的关系,能问出来是好,问不出来就当是做个顺水人情了。
黄熙走后,江从芝就开始百无聊赖地打量起这间房间,可环顾一周什么也没有,小小的空间里静得令人发慌。她突然想起陈由诗的那个地下室也是这样没有生气,不知之前树兰被关在下面时心里会有多不安?应该不是心慌不安,是绝望吧。想到树兰,又想到之前黄熙的那番话,如果树兰死了,那会是陈由诗干的吗?就这么胡思乱想间,身后的房门被打开了。
江从芝本来没心思回头看,但等那门合上了也不见有人走过来,不禁疑惑地回头望去。他穿着紧身的黑色西装,头发依旧是叁七分向后梳去,一双眸子里含着太多复杂的情绪,头顶的灯将他脸色照得惨白。作者微博大马士革羊
唐俊生见她回头,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你还好吗?”
他声音轻轻,带着不易察觉的微颤。江从芝心里揪了一下,转回身子看着面前空荡荡的椅子,轻轻应了一声:“还好。”
唐俊生看着她黑漆漆的后脑勺,一手搓捏着西服外套的边角,沉默片刻开口道:“放心,一会儿你要是想,我就送你回春满阁。”
“好。”
她只轻飘飘地说了一句话,但唐俊生心里却堵得不行。他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的灯,不适地闭上眼,叹了口气解释道:“伯曼利用红丸和李济达成了条件,所以李济把你交给他、并且护他的走私货平安到港。我知道,兴许现下他对你没有恶意,但我不想你落得和树兰一样的下场。你要怪我,就怪吧。”
江从芝抿了抿嘴,从他嘴里说出的字句如一颗颗小石头般砸向她心底,也不知为何就发出一阵阵钝痛。而前一波石子儿激起的水花还没过,下一个小石子儿又被抛了过来,只听他又说:“红花馆很有可能就是伯曼办的,他当初成为你的客人,也许全然是因为想拉拢春满阁的原因…”
红花馆她听堂子里的娘姨龟奴们讲过,说是那些有钱商人的玩乐地,玩乐地又如何?江从芝脱口就说了出来:“那又如何?”
唐俊生愣了一下,走到她面前苦笑道:“你觉得伯曼走私事小,红花馆里一众人都是惯犯,政府难道会放着这么大块肉在眼皮底下不咬吗?”见江从芝没有说话,他又补了一句:“我猜他之前就是选了你当棋子,只不过后来改变主意了,所以被弃出去的才是树兰。我虽然有愧于你,但我怕你出事才告诉你这些…”
江从芝眉头紧紧皱起,心里被搅成一团乱麻,见到唐俊生之后心里的揪痛混着听到这些话的钝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