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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秀珠自诩是个文明人类，无论家世、容貌、才学和性情，在整个北京城都是数得着的，所以平常眼睛里也望不见几个人。她虽然认同冷清秋和雁回的优秀，但一向也不认为自己比她们就差了什么。

然而今日，不知为何，看到她们，她却陡然生出了几分难以言表的羡慕。

今日金雁回和冷清秋一起设宴，却是为了庆祝双喜临门。

第一喜，便是她们二人成功考取北大，不日即将入学。这样的大事，不管放在什么样的人家里，自然都免不得是要庆祝一番的。

说实话，这个结果大出于许多人的意料之外。

像他们这样的人家，如今对于大学的打算，更多还是想送孩子出国去，显得更加体面。可是终究学到了什么，大概也只有自己知道了。这两人却不同，考的虽然是国内的学校，却是精英云集的北大，倒更像是要去钻研学问的样子了。

钻研学问——这自然也是一般名流人家所不取的了。比较起来，当然还是进入官场从政历练，要更合适、更有前程。

可白秀珠就是羡慕。

至于这第二喜，自然就是乔迁之喜。

雁回在京城的住处，当初大哥是直接买下的，就为了供她读书。但这房子在中学附近，上大学难免有些不便。至于清秋方面，落花胡同的房子，本来就是租的，距离北大也远，同样不便。

所以两边一合计，索性决定搬家。

这段时间，她们合作的生意已经上了正轨，清秋的稿费也一直没断，拿出买一套房的钱还有些吃力，但两下一凑，竟是正好。

怀着一点隐秘的心思，雁回和清秋都想住在一起。虽然这样一来，住在冷太太的眼皮子底下，难免有许多不便，但却更像是一个家了。

冷太太对此自然也十分讚成。在她看来，雁回独自住在京城，没有父母亲人陪伴，若是住在一起，自己身为长辈，多少也能照拂一二。况且深心里，她也很清楚，冷家之所以这一两年越来越好，多半是托了雁回的福，别处无法回报，也只能在这样的细处下功夫了。

于是，在拿到录取通知书之后，她们就定下了这处洋房。

其实冷太太还是更愿意住四合院，不过雁回有自己的考量：洋房一共三层，佣人们住一楼，冷太太住二搂，她和清秋住三楼，这样关起门来就是独立的小空间，能够大大降低被冷太太撞破的几率。

所以她力排众议，定下了此处，理由是将来邀请同学们到家里来玩，空间更充足，这一点轻易就说服了冷太太。

修整、搬家，今日便是她们正式迁入新居的日子。

为了庆祝这双喜临门，便发帖子请了亲朋好友们过来暖灶。

不管是冷家还是雁回，在京城的亲友都不多，能请的都请来了，秀珠自然也在其中。

她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直到雁回和清秋接到了新的客人，往这边走来，才匆匆转身，避开她们的视线，进了屋子。

客厅里已经有不少客人了，不是在传看两人的录取通知书，就是在议论这处房子，热闹得很。

按理说，这样的场合，正是秀珠最熟悉、也最擅长的，她只要走上前去，轻易就可以融入话题之中。但出于一种连自己也无法理清的微妙心思，她并没有上前，而是拿了一杯咖啡，静静地站在角落里，听着四周的喧闹与嘈杂。

不久之后，客人到齐，两位主人便也从门口回来，被客人们簇拥着说话。

那个位置，也是秀珠所熟悉的，然而今天，却总觉得有些陌生。

也许正因为处在这个熟悉的场景之中，所以秀珠才越发能看清自己跟那两个人的不同。看似都在交际场上游刃有余，随时都能成为人群的中心，可是，她们所依赖的是自身，而秀珠……

在今天之前，她也不免骄傲，以为能够如此，是因为自己足够出色。可今天之后，就总觉得差了一点什么。

她有钱，有家世，有美貌，但她所倚仗的这些东西，没有多少是属于自己的，更没什么是通过自己努力得到的。

或许，我也应该做点什么了，秀珠想。

当然，她不会因为她们上了大学，就也去上大学，因为那是雁回和清秋的选择，并不是她的。但……总归要做点什么，做出自己的选择，人活在这世界上，才不显得那么虚浮。

从来如此，人人如此。

在这样热闹的场合，一个人的沉默，往往是很难被人注意到的。秀珠这一点观念上小小的变化，在此刻还不为人知，或许，要等很多年后回头去看，人们才会惊诧于风暴的出现，竟然隻源自于一隻小小的蝴蝶，轻轻扇动起翅膀。

宴会结束的时候，雁回和清秋还是站在门口送别。

或许是因为观察了这两人一整晚，秀珠此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这两人已经走到了她所不了解的世界里，自成一体，有一种难言的默契与亲密。

在秀珠的人生中，男朋友和女朋友都交了不少，但却从未有哪一个能像这样的亲密。即使是最要好的女朋友之间，也难免有攀比、嫉妒之类的小心思，总要分出个高下，难以如此亲近。

那本来也没什么不好，只是……

难免羡慕。

不过，冷清秋有冷清秋的人生，白秀珠也有白秀珠的人生，她本来也不屑与旁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