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观光
踌躇。
门是一张吞噬来者的豺狼之口,不进门,身后也一圈虎豹。
瞥见安静如雕像的一排仿生人护卫,银荔决定主动进去。她有一种直觉,如果她不进去的话,路停峥说不准会让这些人给她灌个催眠药物再扛进去。
“你的房间,在这里。”
路停峥似乎早就料到了她识时务的这一幕,甫一进门,智能男声便积极主动地给予了地面绿色浮标,指向走廊的尽头。
这个家居智能的机械音颇有一点玩世不恭的味道。她看着地面浮标,谨慎地问:“你是人工智能吗?你叫什么名字?”
“哦?”它发出一声人性化的惊讶,似乎是惊讶有人问它的名字,“我的出厂编号是shai-1221249114198211147,被命名为16。”
“十六……”银荔站在玄关,“靠墙站的都是仿生人吗?”
保守估计一条三十米的玄关就站了四个仿生人,这回不再是背对,而是面对前方,笔直地贴墙站,穿着仆人的燕尾礼服,眼睛紧闭。
“是的。第一层楼里玄关有4个,客厅6个,1号走廊12个,2号走廊8个,3号走廊2个,一楼共有房间6个,各配备3个,共计40个仿生人。”十六善意地补充:“一共5层楼,合计200个。另外还有50个未拆封的仿生人在地下室备用。”
“……”
银荔头皮炸开,比触电还炸。
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密集的仿生人,乃至她可以想象这栋楼里面埋着多少电子眼,和多少她不认得的星际产物。
她试探地问:“有没有,不带仿生人和电子眼的房间?”
“有。”
它停了一会儿,勾起了她重燃的希望,才回答:
“内间厕所和浴室。”
那也行啊!她又不是没睡过。
银荔坚决道:“我就要去那里!”
十六疑似卡机。根据它数据库的可以推断99的人都不会选择厕所和浴室作为自己的休息地。这个人怎么超出了它的程序运算结果的范围?
大厅。路停峥乘着超音速电梯下楼,他在五楼转了一圈没逮到狗,先下来逗逗这只,“路易,你没有权限给她换房间。”
人工智能男声消音了。在空中听不到它的声音,就像不曾存在过。
银荔换了一种策略,她绷紧小脸蛋,鼓起勇气走过玄关:“我不要和仿生人在一起,我害怕。”
“害怕啊。”路停峥手边,是一个眼睛紧闭的仿生人女仆正给他倒茶,“那你睡我旁边那间副卧。”
“……”
也不知道那个女仆是怎么看得见的,怎么没把茶泼他身上去。
“汪!汪汪汪!汪!!!”
银荔懵圈地看着脚下,经过一晚波折,她已经被蹭脏的裤腿,被不知道哪冲出来的小白球一口咬住。
小小的一只,才到她小腿肚高,耳朵像一团垂下去的云,尾巴也卷得像一团翘起来的云,整个东西像一团雪白的棉花糖,毫无杀伤力的犬齿叼着她的裤腿。
“啊……”
“呵呵。”
路停峥盯着那小东西,它就龇牙咧嘴地龇他,没想到跑到监管最多的一楼来了,平时都撅着屁股往楼上少监控的地方钻。
银荔瞪大眼睛,看了一眼状似漠不关心用长指勾住茶杯耳的某人,主动迈开腿,往它拼命拉扯她的方向走。
小棉花糖牵着她的裤腿,一口一口拖着她往楼上走,不走电梯,只往扶手的大转梯走。
它带着她往仿生人少的地方走,一层一层往上,越过双眼紧闭靠墙而站的仆人们。
银荔脆弱的神经被感动得稀里哗啦的,“棉花糖,你真好……”
“汪汪!”
小白狗仰起头,黑色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银荔忍不住把它捞起来,锁在怀里狠狠亲吻一顿。它哼哧哼哧着,软绵绵的爪垫扒拉着她,粉嫩嫩的小舌头舔了她一脸口水。
她憋了一晚的眼泪一下子掉了出来,淅淅沥沥掉进小白狗的云朵一样的白毛里,泡湿了它的云。
它继续舔她的脸,努力舔走她可怜的泪,舔得她更哽咽了。
银荔把脸埋在它小小的身子上,就着白乎乎的毛连声呜呜。
“尊敬的主人,你养的狗跟别人跑了。”
十六的语气洋溢着幸灾乐祸。
路停峥以微笑的气度应对:“扣除你100分评价分。”
十六又消声了。扣到0分要送去返厂重修格式化的。
银荔哭了一会儿,把小白狗的毛哭得乱七八糟的,拿它的毛狠狠擦眼泪,恢复了握拳的精气神,搂着它,“走,你要带我去哪里,我们一起走。”
小棉花糖缩在她胸前,像一捧云,又轻又软,神采奕奕地,走哪汪哪。
穿了两条走廊之后,爪子搭着她的手臂,努力往那个门靠,银荔果断撞门而进。
……没撞动。
这扇木门很普通,普通到有些陈旧,没有任何雕花装饰,还落灰。银荔搂着狗,眼巴巴看着门锁。
“主人答复,502允许你住。”
咔嚓一声,电子锁的加密卸下了,这扇门彻底变回了普通的门。
银荔和小狗一起激动地闯进去,汪汪乱叫。
一人一狗分工走了一圈,傻眼了。
没有任何神秘值得探索的地方,也没有通向外界的密道。一张床、一张梳妆台、一面书架、一个衣柜、一个阳台,没了。
银荔一屁股坐在雪白落灰而发黄的被单上,喃喃自语:“可能这里只有故事,没有秘密。”
棉花糖每个角落都用力嗅了嗅,很不开心地跳到床上,埋在她怀里哼哼唧唧。它越狱的梦想又破灭了!
一人一狗渐渐地接受现实,呼吸平稳睡过去。
十六根据生理检测状况,体贴地关上灯,世界重新归入黑暗。
银荔猛然弹起,一下把小白狗弹了出去,
“不……”
“有什么需要?”
“不、”她一身冷汗,“不要关灯。”
“黑夜恐惧症?”十六收敛起了玩世不恭,这会儿才像一个正宗的家居智能,冷静地说,“建议尽早进行脱敏治疗。”
“太黑了。不要关灯。”
小白狗稀里糊涂地拱了拱她的脚,银荔重新把它搂在怀里,“没事,没事。”
十六识别了一下她的情绪波动,为她调低光亮参数,让房间蒙在将近夜晚的黄昏的余晖下。
“谢谢……”
她静静地被黄昏吞没。
同一层的长廊尽头,路停峥在收藏厅里。
他坐在水晶椅上,双手交叉放在腹前,抬起头,略微远观眼前半面墙高的画作。
黑底白绒,无论看多少遍,依然是一副饱受冲击的惊艳画作。那是纯粹的、不受污浊沾染,万物擦身不挂怀一瞬的美。
美得与世无关,一面世就摧毁,只能被隐秘地窝藏。
人生在世,即使走到他这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贵地位,也很难拥有完全属于自己,而不被任何人觊觎、玷污、夺取的东西,唯独保留下这个收藏厅,隔绝了尘世所有的纷扰与肮脏。
这是他的自留地,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收藏了什么,究竟是罪孽的王冠,还是教堂的祷告。
这个收藏厅没有对任何人包括机械生物开放权限,路易每一次都会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