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得其乐好了,随手在太学里抡一遍,能找出三成之数真正热爱读书乐在其中的儒生算他输!
什么子非鱼,那也要看是什么鱼,如果是条不懂事的小小傻鱼,当然要捉起来好好教养耐心说服,不然被大鱼吃了怎办,那还乐什么!
还什么不懂事的孩儿出去跌个鼻青脸肿就知道天高地厚了,若是那些混蛋高门子弟,各个皮实的很,等閒吃不了亏;可若像那隻小雪貂,皮薄命脆,稍一蹦跶就没命了怎办。
凌不疑回过神来,看看压在自己身下的女孩,稚弱愤慨,桀骜美丽,以及……不知死活。
哼,还想和楼垚走到山高皇帝远的地方去大展身手,她恐怕根本不知道穷山恶水之处的可怕,没领教过宿族世家在地方上的经营之深。
前几年有两名平民出身的儒生凭着一腔热血,自告奋勇要去那最难管束之地,陛下拗不过就点了他们去做地方官,可怜连侍卫家将都没有,凑了几个护卫保镖就上任了。
结果一个死在了任上,据说是开解山民斗殴时被误伤致死。另一个行事还算谨慎柔和,可惜他那美貌温柔的妻子被当地权族之首看中了,也不知怎么使了手段,硬是逼着她绝婚改嫁。就楼垚那副直不笼统的肚肠,除非到任后不争不闹不作为,不然,哪怕楼程两家给足了护卫家将,那些地头蛇真要算计,那也是三更五更之差。到那时,她程少商又该如何。
想到这里,凌不疑目色发深,少商被他看的发慌,攒出一小口气道:「……你要压我到何时啊。」要换未婚妻直说即可,不用压死她吧。
凌不疑森森道:「看我被那贱婢羞辱诬陷,你倒笑的高兴。今日若是楼垚受这般对待,你还能坐得住吗。」
「不不不,我替你报仇了啊!」少商赶紧道,「我在那枚紫柰上动了手脚,若她全吃了必然叫她上吐下泻,□□!不过……」她笑的尴尬,「你找来了五皇子作证,那紫柰她隻咬了一口,就不知效用如何了。」
凌不疑面色稍霁,语气略缓,「就知道做些见不得人的伎俩。」随后左掌一撑,翻身坐在地板上,右手顺带将趴在地上的女孩捞到自己怀中。
少商终于逃出五指山,一手推着他的肩,一手拍着自己的胸膛,大口吸气。
凌不疑也伸手到她背上顺气,含笑道:「居然还敢跟我动手。我真动起手来,十个你也捏死了。」
少商终于喘匀了气:「总要试一试,难道束手就擒啊!」她就不是坐以待毙的人!还有,程少宫教的防身术一点用也没有,说到底,找神棍教习武艺算她傻!
「……你若是想习武,我来教你。」女孩已经呼吸正常了,然而他的手掌并未离开她的背,反而顺着那条纤细的脊椎一节一节摸下去,直至细若柔柳的小小腰肢。
少商被他搂的浑身不自在,更别说腰上那隻紧紧扣着的手掌,她挣扎着想挪开些,不料却被凌不疑的手臂箍的更紧了,满身笼罩着他清麝冷峻的男子气息,她板起略红的脸:「你不要动手动脚的,我们还没和好呢!」
凌不疑低头微笑,手指顺着她袖口的花卉绣纹,轻轻抚摸她小小的手腕,内侧细肌嫩如稚羔,「嗯,和好,是以之前我们『好』过?」
少商几欲吐血,幸亏她混过道,不然就被调戏去了!她一面夺回自己被摸的发麻的手腕,一边脸红结巴但义正词严的回击:「以前通通不论!要紧的是以后!至于以后好不好,要看凌大人今后如何行事了?」
「那你倒是说说看,我以后该如何行事?」凌不疑微笑道。
少商将下巴高高抬起,装出一副倨傲的模样——不管成不成,气势要端足了,「很简单,以后凌大人若有关于我的决议,务必要我点头。不能你背着替我决定了什么,我都不知道吧!就像这回,你叫人盯着我多久了,我一概不知呢!」
「这很难。」凌不疑语气坚定,「一者,有时需要事急从权;二者,有时你不明白其中的要紧,我就得替你决定了。」
「事急从权也就罢了,什么叫做『我不明白其中的要紧』,我是蠢材吗?我亦不是不讲道理之人,我只是想知道你要对我做什么,这并不逾越吧!」
「妇人眼界!」凌不疑冷冷道,「我与你来打个比方。倘若有人溺水,你欲相救,可我手下的人拦着不让你救,你待如何?」
「呵呵,这有何难。」少商浑不在意,她自认自己不是好人。
「倘若水里之人是你家人亲友呢?」
少商立刻勃然大怒:「你不会打个好点的比方啊!」
「好,若水里之人是一荏弱孩童呢?」
少商僵住了。
过了半晌,她看着那双深褐色的俊目,满心真诚,艰难道:「凌大人,难道看见无辜孩童活活溺死,却袖手旁观?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
凌不疑久久凝视女孩,冷峻的眉眼忽的温柔起来:「我知道你也不是这样的人。」
少商回以嫣然一笑,这许多日来她都没这么真诚的笑了。
「……可如果那是对头使侏儒假扮的孩童,欲行刺杀之计呢?」凌不疑揉揉她的额发。
少商一待。
「就算那是真的孩童,倘若救了之后就会坏去全盘计画,并且害死许多人的性命呢?」
少商继续待。
「有些事很难抉择,见了伤心,想了伤情。真遇上这种事,还不如就让我手下人瞒着你——你说听见水边传来呼救声,他们说你听错了,这样不是很好。」凌不疑缓缓道。
乍听起来这逻辑很有道理,可少商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只能含糊道:「…我,我得想想…」
凌不疑对她的动摇表示满意,手指绕着她柔滑的垂发,閒閒的问道:「娘娘的千秋,不知你备了什么贺礼。」
他不说还好,一说少商一肚子气:「你将我困在宫里,我能筹办什么贺礼!你知道我这些日有多着急吗,我看你是安心看我出丑!」可恨的是事起突然,她连那副精铁工具都没带,不然做两个小摆件糊弄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无妨,我替你备了贺礼。」凌不疑笑道。
「不劳您费心了。」少商一脸骄矜,得意洋洋,「我已经备好贺礼了。」说着她从袖中抽出心爱的青竹短笛,在凌不疑面前晃了晃,犹如小孩子在大人跟前炫耀。
「我要为皇后吹奏一曲……你别皱眉头,也别嫌礼轻了。月前我叔父叔母终于将新曲谱完了,将曲谱寄给了我,我在家中演练了许久,真是好曲子啊!不是我自夸,真是清扬婉兮,雅致不俗,阖都城都没听过的好曲子!倒时我在御前吹奏,完了后告诉陛下这是我家叔父叔母的功劳,他们夫妻恩爱,同心同德,方得此妙曲!怎样怎样,这份贺礼不坏吧?」
凌不疑静静听女孩吹嘘了一通,忽问:「这支曲子既是你叔父叔母所谱,想来原先应是琴箫合奏吧。」
少商一愣:「呃,是呀,不过短笛也可以吹的,略改动几处就成了,虽然意境差了点,不过也很好听的。」
凌不疑点点头,又问:「那如果陛下问,既然原曲是琴箫合奏,你为何独自一人吹笛,而不是找我合奏呢?」
少商张大了嘴巴,做梦也想不到还有这一出。她人都傻了。
饶她机变百出,也绕不过自己这位未婚夫奇诡曲折的思路,她又急又慌道:「…为,为什么陛下要问这种问题啊,为何要问这么刁钻的问题啊…」
凌不疑重重将女孩推开,冷着脸站起身,道:「我亦会抚琴。」
说完,他就抬步走出宫室,只留少商一人待坐在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