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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6章密林边陲

 

帐篷的布幕门发出被撩开的细碎声响。

黑桃收紧了捂住白柳的嘴唇的手, 贴在他耳边低语:「来了。」

白柳的目光挪动,穿过了阻挡在他视线前面的几重障碍物,落在刚刚踏入帐篷的人的鞋面上——那是一双製作精良的道具鞋。

黑桃的预估没有错, 进来的的确是他的队友们。

有人嘟囔的声音传来:「黑桃这傢伙居然把他抢来的尸体丢在了这里,什么鬼?」

「逆神, 你怎么看?」

逆神环顾一圈, 开了口:「他应该是准备把这里作为据点。」

藏在床下的白柳眯了一下眼睛——这个逆神的声音是一种非常近似于人声的ai合成机械音,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出来。

但白柳做过的游戏里有做过关于这一块的技术对接,其中一个声音和逆神的几乎一模一样,白柳瞬间就听了出来——

——这傢伙在队友面前用得都是一个合成声,不是自己原本的人声。

他向上抬头转移视线,试图看到这个逆神的脸,但他身后黑桃的钳制越来越紧,但最终,白柳还是看到了走到床边的逆神的脸。

那是一张非常没有辨识度的脸,哪怕是白柳这样善于记忆人面部特征的职业选手, 都需要盯着不动两三秒,才能勉强记忆下这张脸。

——但在下一次见到的时候,白柳也不敢肯定自己能立马从人群当中辨别出逆神来。

这人的五官长相普通到了模糊的地步。

就和他的声音一样, 有种被人工调试后,过于正常均衡的违和感。

逆神在床边没有待多久, 就带着其他队员转身离去了:「黑桃可能是发现了更好的据点,放弃了原本的这个……」

「但他尸体都没有带走啊……」

「……可能是在路上看到更好的, 判定积分更高的尸体, 黑桃就把这具给丢了,他又不是第一次做出这种事了,上次对卡巴拉公会的时候……」

一群人议论着地走出了帐篷。

但黑桃还是一动不动地卡住白柳的肩膀, 似乎在等待什么,没有从床底钻出来。

「还有一波人在过来。」黑桃说。

随着他话音落下,刚闭合没多久的帐篷帘幕再次被掀开,白柳从床底各式物品的缝隙里望过去,看到了几双慌乱的军绿色胶鞋拖着一个躺在担架上的血块,或者只能用血块来形容的人形进了帐篷。

这【血块】四肢都没有了,口腔里涌出来的半黏稠血液把他糊得整张脸五官都看不到了,四肢的断口不停地往外喷血,帐篷上已经沾满了他喷溅出来的鲜血。

一个士兵尝试用绷带去绑紧四肢的断面来止血,但这只是做徒劳工——血液的流速只是从「喷泉」变成了「小溪」,但毫无停下来的迹象。

这个士兵声音凄慌:「……他还活着!为什么医疗兵在清扫战场的时候不抬走他治疗!就让他留在哪里被敌军扫尾的炮弹炸成这样!」

「他原本能活的!」在说这句话时候,这士兵还在用力收紧怀里的卡住断口的绷带,企图通过这样人力的手段来止血——因为用力过猛,他的声音都有些发抖了。

另一个士兵的声音要镇定许多,但依旧难掩沉重:「……你没有发现最近我们打扫战场的时候遇到的活人越来越多了吗?」

「……战场上的伤兵越来越多了,但医疗物资却明显跟不上,我们没有那么多物资来救助伤兵,而留着伤兵不管又会损害士气,所以后方部队就准备……」

那个正在收紧绷带救人的士兵嗓音艰涩:「——所以这群人就直接不救,让我们当做尸体收走,这样就没有伤兵,只有烈士是吗?」

另一个士兵沉默了。

那个士兵悽厉地冷笑:「一块补发的烈士功勋金属牌而已,这群士官批发下来五美分都不到的东西,他们觉得这就能值一条命?」

他厉声喝问,声音里却带了哭腔:「盖伊,这个躺在地上的尸体,昨天还和我们一起吃饭睡觉收尸体,给自己的母亲和未婚妻写信,你觉得一块烈士牌子就值他的命吗?」

「……我觉得不值。」盖伊悲伤地回答,「但亚里克斯,这是战争,我们生命的价值并不由我们自己评定,甚至我们的尸体都不由我们主宰。」

亚里克斯终于鬆开了勒到发抖的手,他瘫坐在地上喃喃自语:「……是啊,这可是战争,那些高高在上的士官们最想要的不就是一具具可以进攻的尸体吗?——不需要情感,不需要价值,甚至不需要生命。」

担架上的尸体断肢已经没有血流出了——他早已经死去了。

盖伊抱住恍惚的亚里克斯,把他的头搁置在自己肩头:「——但这个世界上没有这样的尸体,所以我们是尸体一样正在进行战争的人类,我们不应该有人性了。」

「——亚里克斯,不要再对其他的尸体怀有感情了,那太痛苦了。」

亚里克斯紧紧环抱住了盖伊的后肩,他把脸埋了进去,隐忍地抽泣:「我做不到,盖伊,我做不到——我不是尸体。」

「我停止不了自己的同情怀疑痛恨和爱。」

亚里克斯的脸上满是泪痕,他透过盖伊染血的肩膀看向地面上那具布满血迹,面目全非的尸体,恍惚地问道:「——盖伊,你说如果尸体能动起来,如那些人所愿般地不停进行战争,那战场上是不是就不会有任何人受伤或者死亡,只需要有我们这样的回收尸体的士兵就可以了?」

盖伊抚摸亚里克斯的头髮,似乎是觉得他很傻一般嘆气:「你还有一个月才满二十岁,这不是你该思考的问题。」

「努力地在战场活下来,才是你该想的。」

亚里克斯低下头抵在盖伊心口,忽然抬头亲吻住了他,还用手臂圈住了他的脖颈。

而盖伊并不为亚里克斯这样的行为感到震惊,反而是柔顺地向后倾倒在床上,仍由亚里克斯狂乱癫狂地热吻他来宣洩情绪——看起来这事并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两个人互相脱掉对方沾血的衣服,呼吸粗重地对视了半晌,亚里克斯仿佛在遏制和克制自己不该有的情绪和欲望,撑在盖伊的身上绷紧身体,腰部发颤。

他知道这样做是错的。

但他已经不知道做什么是对的了。

似乎是察觉到了这次亚里克斯的排斥,躺在床上的盖伊抬手盖住了自己的眼睛,他儘量表现地语调轻鬆而略带调侃:「嘿,小伙子,放鬆点,任何人都有合理使用保险套的途径,隔壁帐篷的汤姆一个月在镇上的妓院里能用光十盒战神保险套。」

「我们这样做只是……」盖伊顿了顿,「只是,就像是去妓院一样你懂吗?但当然和那也不太一样,只是你和我都不愿意去妓院,所以我们用这样的方式来宣洩……」

亚里克斯还是低着头没有说话。

「上帝!」盖伊突兀地打断了自己的话,他放下了自己的手双目放空地望着溅血的帐篷顶,恍惚地自言自语,「我在和你说什么啊……亚里克斯,你还是个孩子。」

「你不该和我在这种地方,这种时候做这种事情……我带坏了你,上帝会惩罚我的。」

盖伊试图把身上的亚里克斯推起来。

「那上帝也该惩罚我。」亚里克斯抬起哭得鲜红的眼睛,「因为我就是想和你做,我控制不住,我想不到除了可以除你之外的任何人发生这种事情。「

「你是在这个地方,让我感觉我自己唯一不像尸体的人。「

「我爱你,盖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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