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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如玉一觉醒来,果然没在屋里见着展所钦的身影。
他倒也不慌,睡前展所钦叮嘱过他,让他在屋里等他回来,还会给他买糖人儿吃呢。
颜如玉在床上坐了一会儿,扯了两缕自己的头髮揪着玩儿,嘴里哼着展所钦经常唱来哄他睡觉的歌。
坐了小半个时辰,他有些无聊了,衣衫不整地下了床,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他的生辰还没过完,房中的红布还在那儿放着,盆栽在展所钦的照顾下都开得正好,一切似乎都没有丝毫改变。
颜如玉看看这儿,摸摸那儿,不时凑到门口把耳朵贴在门缝上,想分辨出展所钦的脚步声。
天渐渐黑了,颜如玉不会点油灯,自从那次被火烫伤后展所钦就不让他碰火了。屋中越来越暗,颜如玉开始害怕了。
他咬着下嘴唇,拳头攥得紧紧的,不自觉地就湿了眼睛。他努力鼓励自己不要哭,要坚强,却还是怕得浑身僵硬。
外头时不时有人走动和说话的声音,可没有一个来自展所钦。颜如玉独自在漆黑的客房里缩成一团,忽然想起了什么,鼓起勇气摸索着打开衣柜,从小箱子里拿出夜明珠。
室内一下子亮堂了,一直忍着没哭出声的颜如玉却像是一下子得了谁的安慰,“哇”的一声嚎了出来。
“阿郎,你怎么还不回来啊,我不要糖人儿了”
他哭了很久,哭到嗓子哑了眼睛也肿了,实在是哭不动了。颜如玉抱着夜明珠坐在墙角发呆,就这么从天黑坐到了天亮。
天亮后鸡鸣传来,不知道街对面哪家在骂孩子,客栈又喧闹起来,隔壁客房的客人笑得很开心。
颜如玉的眼泪风干了,贴在脸上很不舒服。他起身把夜明珠放回小箱子,自己拿毛巾擦擦脸。
随后,颜如玉把墙上挂着的那个花环取下来抱在怀里,开门出去了。
《唐律卷十五·厩库》:“主自杀马牛者,徒一年。”
西周时期法律明文规定“诸侯无故不杀牛”,汉朝也有规定“王法禁杀牛,犯禁杀之者诛”,宋朝杀死他人的牛,要“决脊杖二十,随处配役一年放”。我国古时大部分朝代都不允许随便杀马牛的,即使是自己的也不行,尤其是牛,因为它是重要的生产工具之一,牛筋牛皮等等也都是非常重要的战略物资,因此耕牛都是记载在案的,只有符合条件的牛才能被宰杀,还要报备官府,在官府的监视下杀。
求助与纪咸英
展所钦坐在牢房潮湿的干草堆上,仰头望着墙面高处一个镶着铁栏杆的小窗。
他整夜没合眼,除了对自身命运的担忧之外,很大一部分都是在记挂颜如玉此时的状况。
他一定早就睡醒了吧,醒来是不是在床上等了自己很久?然后呢,他现在怎么样了,在做什么,晚上会不会被吓哭?
最要紧的是,他如果跑出去了可怎么办?他会走丢,会受伤,还可能遇到坏人。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席卷上来,展所钦重重地出了口气,把自己的后脑往冰冷的墙壁上一磕,自责得隻想扇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他明明都这么努力了。
一个金枝玉叶的大少爷骤然从云端跌落,他那么努力地没有自怨自艾,那么努力地寻找翻身的机会,那么努力地想要保护、照顾好他此时唯一的牵挂。
可是命运还是要捉弄他,县令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定了他两年的牢狱之灾,他拔刀相助的善举都不能给他带来好报,展所钦此时此刻身处这样的境遇,是真不知道他要怎么做才能让老天爷满意了。
既然这么看不惯他当人,当初就该让他投了畜生道。
可是颜如玉
如果在一切让他恨得浑身发抖的事情里有那么一星半点好的,那就只有颜如玉了。如果有什么牵绊能让他压抑住对整个世界的怨恨,那就只有颜如玉了。
真想把所有对不住他的人都杀掉。
展所钦在心中暗暗发誓,万一颜如玉真的因此出了事,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有朝一日一定
牢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人停在他的监牢门口,铁链哗啦啦一响,牢门打开,那人走了进来,手里拎着个红灯笼。
展所钦抬头一看,是昨天带头抓他的那个衙役。
衙役在他面前蹲下,像没看见展所钦冰冷仇恨的眼神一样,面色平静:“我与你透个底,你此番犯的事按律虽要徒二年,但你本是为着救人在先,也不是有意屠杀耕牛。此事可大可小,只看县令的一个主意。”
展所钦冷笑:“我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有什么资格让县令改主意?”
衙役叹了口气,转头看看外头,压低声音:“说实话,我是敬你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关了你才是造孽。可我们只是听差办事的不良人,怎敢反抗县令的命令?我家中还有妻儿老小,我只能这样帮你。你家中是否有人?我可以为你带个口信出去,让他们为你筹银子,再替你送给县令。如此一来,县令便可改判你个‘误杀不坐’。”
展所钦此刻心情差到了极点,新仇旧恨让他对所有活人都竖起了防备的尖刺。他道:“我又如何确定你不会把银子昧下?”
衙役道:“你当然可以不信我,但后果就是坐两年牢。你也可以选择信我,用一些身外之物买个机会。今时今日,你还有别的选择吗?我想,你现在应该有比坐牢重要的事要去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