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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找他们要解药。”万俟宗极说着要走。
“来不及了,他们也不可能给。”暨虎的呼吸开始有些艰难,他略带喘息道,“展所钦,我还有最后一个请求,能不能让我见颜如玉一面,我保证我不做什么,我只是想看看他。”
展所钦点点头,出去带颜如玉来。
颜如玉伤了胃,吃了两天的清粥小菜,现在心情非常不好,正郁闷地缩在床上玩七巧板。
展所钦把他手里的七巧板拿下来,拉着他下床:“玉奴儿,过来一下,别多问。”
颜如玉被他拉走,路过香积厨的时候,展所钦想了想,进去拿了个虎头的南瓜馒头。
来到悲田养病坊,暨虎的病房门口,展所钦将馒头递给颜如玉,对他道:“乖,把这个馒头拿给暨虎。他生病了,我们帮忙照顾一下病人。”
上回颜如玉跟暨虎分享虎头馒头的时候,暨虎就没要,头也不回地跑了。颜如玉心眼挺小,有点不愿意,但展所钦用温柔坚定的目光看着他,道:“我们玉奴儿最大度了,是不是?”
颜如玉还是进去了。看到他的一瞬间,暨虎的眼圈就红了。
颜如玉别别扭扭地走过去,把馒头塞他手里,不情不愿但还算真诚地说:“喏,给你。阿郎说你病了,我知道生病很难受的,你快点好起来哦。”
暨虎用最后一点力气紧紧攥着手里的馒头,哽咽着点头:“好。谢谢你。”
屋里的人都看着他,颜如玉有点不好意思,反正展所钦交代的任务也完成了,他扭头跑出来:“阿郎,我把馒头给他了。”
展所钦把他抱在怀里,颜如玉的脸在他胸口蹭来蹭去,努力为自己争取今天吃糖醋排骨的机会。展所钦怔怔地看着暨虎的病床,第一次没有在颜如玉撒娇的时候给他回应。
片刻后,大夫和万俟宗极一块儿沉默地走出来。
万俟宗极和展所钦对视一眼,什么也没说。
展所钦明白了,拜托妙昙大师将颜如玉带回去。
他们给暨虎置办了棺材,就将他埋在华严寺后山。上回暨虎去后山想要埋葬的人,因为出了意外耽搁了,棺材还搁在那儿,他们也一并埋了。
那一小坛酒,展所钦之前买来是想和暨虎一起喝的,算是告别,现在也来不及了,他便把酒摆在墓碑前。暨虎生前攒下的钱财,按照他的要求都捐给华严寺,他住过的屋子被妙昙大师让人封了起来,今后都不再使用了。
展所钦这两天心情不太好。他在走前还是照常照顾寺里的五树六花,但干活的时候基本不说话了,就连颜如玉来刷存在感他也郁郁寡欢的。颜如玉感觉得到他不开心,但他不明白为什么,跑去问妙昙大师,妙昙大师也隻让他好好陪着展所钦就是,他自己会调整好的。
因为这件事,他们搬家的日程也稍微往后挪了挪。到这个月月底,展所钦决定要走了。
搬家的前一天晚上,他们在一块儿吃了个饭,颜如玉可算等到了他的糖醋排骨,一大半都让他炫进了肚子里。
他吃得头都不抬,也顾不上别人看不看他,这种单纯的快乐着实让另外三个男人羡慕极了。
妙昙大师笑道:“你们去了新家,谁来做饭呢?可别饿着玉奴儿了。”
颜如玉闻言看向展所钦,展所钦道:“那就只能我做了,我可以学。等以后有点积蓄了,再找人来照顾他。”
“我也可以做饭的!”颜如玉腮帮子鼓鼓的,也不忘为自己正名,“阿郎不要小瞧我。”
“是是是。”展所钦很敷衍。
万俟宗极道:“之后要是遇上什么困难,可以来找我们没困难也可以来。”
展所钦深深看他一眼,郑重点头。
修复关系的这一步,他就先替万俟宗权迈出了。展所钦想着,如果他能知道他哥哥的苦衷,也许就不会这么恨他了。他也希望万俟宗极能不要再活在愧疚里,向前看或许艰难,但绝不是坏事。
饭毕,展所钦带着颜如玉先回去睡了,万俟宗极和妙昙大师却在酝酿着一个大大的惊喜,这个惊喜还需要颜如玉待会儿的配合。
他二人在窗前并肩而立,良久的沉寂后,妙昙大师道:“我想和你道歉。”
“什么?”
“那天宗权来问我,为什么别人守选都要三到七年,唯独你很快就得了官职,还是个这么好的官职,是不是因为你贿赂了吏部的官员。”妙昙大师眼中是深切的哀伤与懊悔,“我就,我就承认了。我很后悔,如果能重来一次,我一定不会再这样做了。”
万俟宗极一言不发。
那阵子他和万俟宗权本来就矛盾颇多。万俟宗极是个控制欲较强的人,可是万俟宗权渐渐长大,他就不那么服管了,因此两人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万俟宗权离京前当面质问过万俟宗极行贿之事,万俟宗极被他的言语气得不轻,动手打了他,第二天人就不见了,怎么都找不到。
如今再见,又是这样难堪的局面。
妙昙大师道:“当时我也以为你是改了初心,想去和那些人同流合污了。虽然心里仍有怀疑,可我还是有些生你的气。可是现在经过这些事以后,我开始猜想,也许你是为了”
万俟宗极摇摇头,缓缓道:“都过去了。就像我本来也以为你出家是后悔答应我了,后来才知道并非如此。可见,人最好还是长嘴。如果当时我没有打他,而是好好和他解释清楚,他也不会负气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