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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去了内间,片刻后出来将这对瓷娃娃卖给了展所钦。
颜如玉满意了,把瓷娃娃好好地揣进怀里,开开心心地跟着展所钦继续逛街。
隔壁是一家卖铜器的。
商周时代的青铜器是一种传国重器,十分稀有,为皇宫贵府专属的收藏。但历经时代变迁,青铜器早已飞入寻常百姓家。
这家店卖的青铜器主要是用作香炉,但也有不少仿古的青铜器,古雅厚重,用来插花或盛酒,都非常沉稳大气。
展所钦在一个犄角旮旯里看见了自己想要的东西,牵着颜如玉过去。
颜如玉一手捂着怀里两个瓷娃娃,道:“阿郎,这些瓶子好脏啊,是不是不要了的?”
展所钦笑道:“这不是脏,这是旧。”
颜如玉“哦”了一声,嫌弃道:“那我们买新的。”
“这你就不懂啦,这种青铜器恰恰就是我想要的。”展所钦道,“长期沉在水中表面生锈的青铜器叫做‘水锈’,出炉后从未着土,表面结一层黑膜的叫做‘传世古’,这可都是好东西,为崇尚‘博古’的文人钟爱。”
他话音刚落,帘后出来个中年男子,对展所钦拱手道:“这位郎君品味不俗,我是此间掌柜黄士贞,敢问高姓大名?”
展所钦通报姓名,那男子道:“展公子买铜器,是为着收藏还是装点?”
展所钦将自己正在筹备花坊的事告诉他,想要讲个批发价。
黄士贞见展所钦懂行,又要得多,便请他们二人入内稍坐,让二掌柜拿来了帐本和算盘,和展所钦一边喝茶一边谈生意。
颜如玉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也很懂事地没有吵闹。他百无聊赖地半躺在椅子上,拿着那两个瓷娃娃玩儿。
展所钦和掌柜的聊了一个多时辰,终于把生意聊明白了,展所钦转头一看,颜如玉靠在椅背上呼呼大睡,那两个瓷娃娃眼看就要从他手里掉出去了。
展所钦赶紧把瓷娃娃收好,再把颜如玉抱起来,颜如玉哼哼两声,熟练地抬手勾住展所钦的脖子,把脸埋进去。
铜器选好了,瓷器也是必须要买的。因为插瓶春冬用铜器,秋夏用瓷器,是因时而变的。
铜器受众面小一些,但瓷器就是插瓶的主流了,门道颇多。首先从造型上就有古壶、胆瓶、尊、觚、一枝瓶等等,各有各的用处和特点。
颜如玉逛得有点累了,坐在马上问展所钦:“阿郎,我们为什么要买这么多瓶子啊?”
展所钦牵着马,道:“因为花朵插在瓶子里,瓶子就是它们的家,内行将花瓶称作‘花之金屋’,二者要相得益彰才美。”
“金屋?”
展所钦转头看他,道:“金屋藏娇。娇花要住在漂亮的瓶子里,就像我也在努力给你一个漂亮的房子。”
颜如玉想了想,问他:“它们住瓶子,我住房子。那,我是不是比花还好看呀?”
展所钦拉过他的手,在指尖轻啄一口,含笑道:“翠叶金华小胆瓶,轻拈微嗅不胜情。此间光景,旁人不能体会。”
颜如玉听不懂,但还是被展所钦撩拨得害羞了,抽回手扭过头去,隻当自己在看远处的风景罢了。
泉水与大水缸
他们的采购一直持续到宵禁前不得不回家的时候,展所钦想明天带颜如玉去看看大夫,但颜如玉看起来已经完全没问题了,能吵能闹的,下马都是自己跳下来的。
所以展所钦一说起大夫,颜如玉就一溜烟窜回家去了,头都不带回的。他才不要吃药。
不过这是由不得他的,展所钦回家就催着颜如玉早点睡觉,明天非得带他去看大夫不可。哪怕不为了他今天呕吐的事,谁又知道颜如玉和柳三郎单独接触的这几天都发生了什么呢。
好在第二天带他去看大夫,得到的结果是乐观的。颜如玉的脉象没什么问题,可能就是脾胃有点虚,加上肝火旺,都是小毛病,饮食上多加注意,调理调理也就是了,连药都不必吃。
这个大夫展所钦特意打听过,是长安城里口碑比较好的,他这才放心,带着颜如玉回家去。
不用吃药,颜如玉也松了一大口气,进门前对人家大夫横挑鼻子竖挑眼的,现在也觉得人家慈眉善目了。
“你没事就好,玉奴儿,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展所钦道,“今日开始我就真要忙起来了,要将那些花材整理好,每个插瓶都要画图纸,争取五天之内正式开张。到时或许不能处处都顾着你,你要尽量照顾好自己,好不好?”
“我会的。”颜如玉非常善解人意,“阿郎,我知道你好累的,我会打扫我们的家,还会喂驴子,给它们洗澡。”
颜如玉对未来的浅浅规划让展所钦笑得很幸福,他用充满爱意的眼神看着颜如玉:“好,目前就先辛苦你了,等花坊稳定下来,咱们稍微有点底子了,我就给你买个下人,到时你的任务就是把自己养得健健康康、白白胖胖的。”
颜如玉咂摸了一下最后一句话,觉得哪里不太对。他道:“我又不是小猪!”
嘴上说自己不是小猪,但展所钦带着他去城外取泉水的时候,颜如玉还不是趴在马背上起不来。
“我累了。”颜如玉道。
展所钦蹲在山间小溪边,拿木桶盛水:“怎么会累呢?你又不是小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