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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如玉渐渐发现展所钦有点扛不住这样的劳累了。昨天晚上,他为了在大棚里倒腾那批新到的月季、玫瑰和蔷薇,愣是一夜都没回来。天知道他在地里是怎么睡的。
虽然有这两个伙计,但他们对花艺相关的事一窍不通,只能做收银、整理、打扫之类的事情,其他的全都要展所钦一个人操劳。长此以往,肯定是不行的。
颜如玉心疼地摸摸展所钦的后脖子,俯身道:“阿郎,去楼上睡吧,我来帮你看着。”
展所钦撑着桌子坐起来,眼睛都睁不开,头昏脑涨地往旁边一歪,靠在颜如玉怀里。
“你太累了。”颜如玉抚摸着他的脑袋,道,“找个懂花的人来帮帮你吧。”
“找不到……”展所钦的声音黏黏糊糊的,“也没时间找……”
说着,他在颜如玉胸口上蹭蹭。
这小娇撒得,颜如玉“母性”大发,一整个怜爱住了:“我有空,我来找。我上回听你说过那个乜老丈,也许他会有人可以推荐给你。”
“他那儿远,在城外。”
“我坐马车去。”颜如玉把他扒拉起来,“快去楼上睡,生意可以少做,你别把身体累垮了。”
颜如玉把展所钦弄上楼,下来以后找了个伙计,让他驾车送自己去乜老丈的花圃。
乜老丈听了他的来意,便道:“我呢,倒是有过几个徒弟,不过大多自己做生意去了,有的已经离开了长安。”
颜如玉道:“乜老丈能不能再想想?只要有些希望,我就去找他试试。”
乜老丈边想边点了一条火绳。
火绳是用艾草、蒿草像编辫子一样编成的驱蚊工具,点燃以后驱蚊效果非常好。乜老丈这儿一堆花花草草,蚊虫一向非常多。
这个东西颜如玉夏天的时候也天天用,但现在,这个味道对于他来说就有点大了,他们家已经换上了蚊帐。他往后退了些,捂着鼻子。
乜老丈看他一眼,颜如玉解释道:“我只是对气味有些敏感。”
乜老丈大概明白了,瞅一眼他的肚子,道:“你们不是认识席山柏么?怎么不找他?”
颜如玉没有解释那复杂的恩怨,隻道:“他回家乡去了。”
乜老丈莫名其妙:“没有啊,他昨天还来我这买花呢。”
自从席山柏把他的客人介绍给展所钦以后,那些人要买花就都找展所钦了,席山柏也再没有过消息。
要找他……吗?
颜如玉比较倾向于否定。他拜托乜老丈再帮忙想想,便走出了小木屋。
他沿着花圃中间的小路往外走,马车就等在大路上。颜如玉边走边欣赏这里的风景,冷不丁眼里撞进一个人。
……席山柏。
这可真是巧了。
在颜如玉看见席山柏的同时,席山柏也看见了他。他看上去瘦了,而且脸上多了半个面罩。
两人俱是一愣,彼此的表情都很丰富。
最后席山柏先走了过来:“好巧。”
颜如玉勉强笑笑,道:“你不是回家乡了吗?”
“是回去了,前几天刚回来。”席山柏道,“为了给他看病,还是长安的大夫最好。”
这个“他”是谁不言而喻。
颜如玉的心情很复杂。一方面他因为讨厌那个人的关系连带着不太喜欢席山柏,但另一方面,火场里的援手又不得不让他对席山柏存有感激之情,他很难将此人当做陌生人看待。
颜如玉道:“我们的花坊又开起来了,你没事可以来逛逛。”
席山柏对于颜如玉表达出来的善意有些惊讶,他愣了愣,方点头道:“好。”
颜如玉微笑,从席山柏身旁走过。
席山柏突然叫住他,道:“我和他……不会有以后了。我只是还有些不忍心,他现在离了人照顾就没办法生存。”
颜如玉笑了笑,道:“他现在对我而言只是个陌生人,我不会再让自己沉浸在仇恨里,因为我有足够多的爱我的人,我要把精力用在他们身上。”
他说罢,告辞离去。
第二天,席山柏来到他们的花坊。
展所钦又在招工,招的是有管理能力的二掌柜。他要开始着手培育玫瑰,就不能天天都在这儿看店了。颜如玉怀着孩子需要多休息,而且他随时有可能回到生病的状态,也不能在店里管事。
展所钦今天面试了好几个人,都不太满意。
颜如玉已经告诉过他席山柏回到了长安,有可能会来拜访,因此展所钦看到他出现的时候很淡定:“来啦。”
“生意不错啊。”席山柏带来了礼物,“这是我从家乡带回来的糕点,很好吃,你尝尝。”
“多谢。”展所钦接过,和他坐下说话。
可惜实在没有多少共同语言,聊完了花坊,席山柏道:“有一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展所钦看着他。
“我带着……他回长安治病,找到了一个治这样的毛病很出名的大夫。他那里有许多疯傻的病人,治好的也不少。”
展所钦心里一动,问他:“真的?”
席山柏认认真真地点头:“是啊。我在那儿见到一个病人,他家里把他送去那儿的。这人看着挺正常,唯独就是总说他不是他,还说什么,他的灵魂属于另一个身体,这个身体不是他的,那些也不是他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