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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回小女孩不像来的时候这么拘谨但又充满期待了,她低着头,像个小鸡仔似的由着母亲拽进来。
“这位客官……”豆蔻笑着迎上去。
那妇人却怒道:“你们是什么黑心店呐,啊?连小孩子的钱都骗!让你们掌柜的出来!”
豆蔻才十六岁,被这阵仗吓坏了,连忙跑到后院叫人。
颜如玉原本正在楼上窗边坐着缝肚兜,也被底下尖锐的声音惊动,他放下手里的东西下了楼。
展所钦一听豆蔻的描述,从那妇人说的话里大概就猜出了几分。于是他拦住颜如玉,道:“你就别去了,万一她闹起来,当心伤着你。”
“不,我要去。”颜如玉坚决地拂开他的手。
展所钦没办法,隻得走在颜如玉身旁护着他的安全。
妇人气势汹汹,把自己的女儿往前一推:“你说!”
立冬与包饺子
可怜的小姑娘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的头低得下巴都抵在胸口上了,面对颜如玉时明显十分愧疚。
“你说啊!”妇人戳着女孩的后脊梁,因为激动而用力咳嗽,“钱,钱是不是他哄你拿的!”
眼看着女孩眼泪都滴下来了,颜如玉道:“这位夫人,你的女儿来这里是想买花送给你,我也不曾哄她,那三文钱是……”
妇人一下子得了理,指着颜如玉对围观的人们道:“大家都听见了!他用几朵花,从我闺女这骗了三文钱去!”
出乎她的意料,大家好像都没有站在她这边,义愤填膺地指责颜如玉。恰恰相反,嘲讽鄙夷一下子涌来,让她气得脸都红了。
展所钦正要上前,颜如玉把他拦住,从荷包里拿出那三文钱,原封不动地还给小女孩:“是我不好,你还是个孩子,就算是一文钱我也不该从你这里拿。但你送花给阿娘的做法没有错,不要因为这个难过。”
小女孩诧异地抬起头,眼泪一下控制不住地喷涌而出。
一个围观的妇女道:“我说婶子,差不多就罢了,你家孩儿又不是拿着这三文钱吃喝玩乐去了,那不也是对你的一片孝心嘛!你若是心疼钱,好好地在家和她说说就是,何苦闹成这样呢?”
人群纷纷附和。
颜如玉无心与他纠缠,拉着展所钦往店里去。
那妇人却还不依不饶要跟上来,展所钦按捺不住了,猛地转身指着她吼道:“你再往前走一步看看!”
像这种欺软怕硬的人一下就怂了,她眼瞧着展所钦和颜如玉上了楼,再也不敢吱声了。
“玉奴儿。”展所钦从背后抱着他,“你刚刚和那个小姑娘说她送花给阿娘的做法没有错,那你应该也知道你帮她的做法也没有错,是不是?”
颜如玉闷闷地“嗯”了一声。
“那就不要难过了好不好?等以后小菌子长大了,它要是送我一束花,我能给它顶头上。”
颜如玉轻轻笑笑,道:“那我可不和你一起出门。”
他叹了口气:“我就是觉得,不是所有能生孩子的人都配为人父母的,如果所有人都有自知之明,这世上也就不会有那么多悲剧了。”
展所钦道:“《道德经》里说,‘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就是因为有美和善,人们才知道什么是恶与不善;如果世上没有坏父母,那么什么又是好父母呢?”
颜如玉琢磨了一会儿,道:“你倒是看得开。”
“总要看开啊,不然多痛苦。”
颜如玉点点头,又打开他的荷包数数里头的碎银子和铜板。展所钦从自己兜里摸了三个铜板给他放进去,道:“可怜呐,我今天一文钱都没赚到,还倒赔三文,血亏。”
笑容不会消失,但会转移。颜如玉高兴了,把自己的小金库妥帖收好。
展所钦弯着腰,下巴搁在颜如玉肩膀上,鸵鸟依人。
“你这私房钱攒来做什么的?”
“将来给孩子念书用。”颜如玉提起这个仍然心有余悸,“太贵了,念书太贵了。”
展所钦有些失望:“啊?不是给我买汗血宝马和四轮马车的啊?”
颜如玉面带微笑,随口道:“汗血宝马?你看我像不像汗血宝马,你骑我吧。”
展所钦:“……”
颜如玉:“……”
两人呆若木鸡,片刻后展所钦默默松开颜如玉,面无表情地开门出去,紧接着门外传来他猖狂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
说出去的话收不回来,颜如玉羞愤难当,几欲以头抢地。
这场闹剧带来的唯一好事就是,颜如玉提出的代人加工的主意也是成效显着,到后来乜老丈一个人都忙不过来了,以至于到了需要排队的地步,展所钦也不得不每天去过花圃就赶紧去花坊帮忙。
这其中还有一个缘故。不知是从哪儿传出来的,说男子若是要追求心爱的女子或者哥儿,就去山里摘一朵漂亮的花,放在心仪之人家门口。
若是对方拿一个普通的小瓶子随手把花插上放在窗前,那就是婉拒了;若是拿着这朵花去展家花坊做成漂亮的插瓶或者花束放回门口,男子就知道该上门提亲了。
这个法子很快风靡长安,展家花坊如有神助。如果不是展所钦亲眼看见颜如玉让齐顺出去散播消息,他也快信了自己是得上苍眷顾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