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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所钦也跟着说:“对呀,元溪过一阵子还会回来呢,他又不是被关在成都了。再说了,不是还有阿郎陪着你吗?”
颜如玉的哭声戛然而止,他微微侧过头,从眼尾打量展所钦片刻,嘴巴一瘪,扭头回去继续:“哇——”
展所钦:……
欣慰不了一点。
当天晚上,鬼知道展所钦费了多大的力气才把颜如玉给哄睡着,哄得他心力交瘁,恨不得捅自己两刀。
元溪那边也不太好过,不过他不是因为这个。
郜文彦有圣上御赐的通行腰牌,可以在宵禁之后在街上行走。这么大一个宝贝,他拿来追人也是毫不吝啬。
元溪大半夜被他叫出去,立刻就明白自己身边有内鬼,更可悲的是自己甚至不知道他们之间究竟达成了什么样的肮脏的交易。否则,郜文彦怎么会非要大半夜的见他,当然就是因为知道他明天就要走了。
这回郜文彦没带什么东西,就光是自己来了,他也不多解释什么,隻道:“我一直在备考博学宏词科,我觉得自己已经十拿九稳了,等考中以后马上就可以分配官职。我到时再打点一下关系,最迟到明年春天,我就能去成都跟你作伴了。”
元溪简直头疼:“你……如果我没有记错,我似乎不曾说过想和你作伴吧?”
郜文彦道:“那好吧,我换个说法。最迟到明年春天,我就能去成都继续缠着你了。”
元溪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突然一撩衣摆:“我给你跪下行吗?你换个人缠吧。”
郜文彦忽然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喜欢男子吗?”
元溪停住了动作。
“小时候我在山上被土匪劫过,在被他们带回山寨的半路上,有幸遇到一伙官军,这才被救了下来。但之前的一路上我都听着那些土匪恶心的污言秽语,他们讨论着把我带回去以后要怎样享用。”
“虽然他们没有真的得逞,但这件事情还是被传了出去,一传十,十传百……你知道流言是怎样可怕的东西。到最后我的名声就坏了,家里都担心我将来会没有人要。毕竟虽然改嫁没有什么,但若是被一群土匪……”
元溪静静听着,脸上表情没有太大的波动,但他藏在袖子里的双手已经攥成了两个拳头,指甲死死地掐进手心里。
“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个?”元溪问他。
郜文彦道:“我是想告诉你,今时今日我既然能站在这里和一群男子竞争,最终考上进士,就说明那些所谓的名节,所谓的‘干净’与否,其实根本都是没用的东西。”
“即便当年的事情真的发生了,也不耽误我今日扬眉吐气。而哪怕我是天底下最纯洁的哥儿,哪怕我从出生到现在都没有见过男子,难道当我坐在那个鸽子笼一样狭窄的小方格里考试的时候,别人就会因此让我几分吗?”
元溪听明白了,他的身体微微发抖:“你都知道了。”
郜文彦有些急切:“是,我都知道了。你拒绝我就是因为这个,你觉得从前的事情不光彩,你觉得自己配不上我。可我还知道,你之所以会被抓去王府,其实是你自己要这么做的,你想牺牲自己,成全别人。你有这样一颗伟大、无私、美好的心灵,又有什么配不上我的?”
元溪突然张了张嘴,说不出话,眼泪却流了下来。
郜文彦十分固执:“我真的很喜欢你,从第一次见面就喜欢你,不是……不仅仅是因为你长得好看。只要你不是真心讨厌我,我就会锲而不舍。我读了这么多年的书,吃过多少苦受过多少罪,我都这样熬过来了,难道还能熬不过你吗?”
元溪是真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才好了。
他的态度一点点软化,像一块被捂热了的冰,看向郜文彦的眼神也带了几分温柔。
郜文彦试探着朝他伸手,元溪没躲没避,只是微微垂下了眼皮。郜文彦欣喜若狂,终于小心翼翼地把元溪拥进了怀里。
第二天把元溪的送出城之后,展所钦又去做了另一件事。
他把放良齐顺的手实拿到坊正那里去公证,回家以后,把齐顺的卖身契和手实一起给他:“往后你就自由了,我也要给你工钱了。我准备在西市也开一家分店,你看你是想留在这边,还是去西市?”
“我都可以。”齐顺擦擦眼泪道。这两张薄薄的纸放在他手里,却仿佛有万钧之重。
展所钦想了想:“那你就留在这边吧,我去西市。正好,我在那里还有一笔帐要跟别人算。”
他当然没有忘记花圃惨遭毁坏的事情,如今腾出手来了,钱也有富余,更何况他已经等到了很好的机会。
梁砺锋现在的官职是户部郎中,户部掌管的是户籍、土田、赋税、军需、财政收支等等。这不,他给展所钦出了个好主意。
“查他们的税。”梁砺锋边喝茶边说。
展所钦和他对视一眼,一块儿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
展所钦在西市又租了一家很好的门面,也有一个二楼。他花大价钱把这个门面好好装修了一番,带着颜如玉去看正在装修的新店面时,他就看见那家“西湖第一香”的伙计在街拐角那边探头探脑,鬼鬼祟祟的。
……也不知道把他们的工作服换一下。
展所钦不动声色地冷笑一声。
颜如玉抬头看看他:“阿郎,你在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