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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 南柯子

 

刘大夫以煎药要人看着为由,将环姐姐支开。

沈祁安推开窗,踩着窗棂翻进屋内。这屋内温度病没有外面暖和多少。他蹲在炭盆边,用火钳拨了拨炭火。点点星子飘了起来。幸好那炭用的红箩炭,气暖且耐久,灰白而不爆。燃起来的同时,屋子也暖起来了。

沈祁安坐在姜沅床榻边上,看着姜沅的脸被因为高热而烧得通红,因为生病难受而紧紧蹙着眉。心中的沉闷如同墨黑般浓郁,无法抒发。

沈祁安拿指腹碰了碰姜沅的脸颊,感受到他呼出的鼻息都是烫的。

“沅儿,快好起来罢,以后不要再伤心了。”

刘大夫虽昧着良心尽力拖延,可是这药哪儿能翻来覆去煎个几遍!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沈祁安亲眼看了姜沅,心里也安心许多,他又急匆匆地按着原路翻了出去。

折腾了大半夜,如今天际露出了鱼肚白,如丝如缕的晨雾缭绕在半空中。

沈祁安回到竹颐院,和衣而卧,心里烦乱得紧,原以为自己是睡不着的,却渐渐闭上眼睛,陷入梦境。

冬日天黑的早,真正到了晚上,这天已然成了厚重的酽黑,伸手不见五指,又因着下雪,连个星星月亮都没有。可年幼的沈祁安却不怕,此时还一个人走在街上,周围静默得有些吓人只有咯吱咯吱踩雪的声音以及偶尔一两声模糊的犬吠声。

谁知不远处竟传来哼哧哼哧的声音,倒是吓人一跳。原来是那墙角有人在钻狗洞,这户人家怕不是遭了贼。

敬老扶贫堪尽力,助人帮困可称贤。那时候的沈祁安还没现在这样浪荡混蛋,是个听教书夫子的乖娃娃。原本一肚子气和委屈现下倒被满腔的正义替代了。他悄摸走过去,想擒住那人捉去报官。

那人也察觉到了有人靠近,也不退缩回去,反而伸手紧紧抓住沈祁安的衣摆。

“求求你救救我,把我拉出去,求求你了。”还是稚嫩小孩的声音,带着哭腔,好不可怜。

沈祁安低头一看,果然是个小孩儿,正睁着葡萄似的的水灵眼睛望着自己,那鼻子和脸颊冻得通红,也不知道卡在这儿多久了。

原本那狗洞过一个小孩儿不难,只是现在积了厚雪,才叫这小孩儿卡住了。沈祁安费了力气把他给拉了出来,见他衣服前湿透了,冻得瑟瑟发抖,又把自己的裘皮大氅脱了给他披上。

“谢谢!”小孩儿礼数倒是周全,对着沈祁安作揖行礼。

“你这么小,为什么不学好?偏要学那歹贼钻人院子偷东西?”沈祁安把手抱在胸前,鄙夷地瞧着人。

“我不是贼!”那小孩儿被人误会气急了,声音大了些,意识到之后,他害怕地朝四周看了看,刻意压低声音,“我是从里面逃出来的,我要去驿站找我外祖母。”

又一个逃家的,没想到遇上同病相怜的人了!沈祁安顿时对这个矮了自己一个头的小不点儿充满好感。

“倒是你,大晚上在街上乱晃,是想作恶吗?看你这么大了,也该,明事理了,读书先生难道没教过你为善者,天报之以福;为非者,天报之以殃。举头三尺有神明,睁着眼睛看着你呢!不许做坏事!”小孩儿年纪虽小嘴上却不饶人的,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

沈祁安吓他:“我才不是坏人!我要是坏人,看你生得这么好看早把你扛起来买到东巷子牙婆手里!”

没有一个人小时候不害怕人贩子的,这小孩儿当然也不例外,听到牙婆二字还哆嗦了一下。

沈祁安满意地安慰道:“别怕别怕,不卖你。我不是贼,和你一样是从家里逃出来的。”

小孩儿听了这话,瞪大眼睛,心疼极了,问道:“真的吗?也有人要害死你吗?”

“害死我到不至于,就是我爹不分青红皂白地打我,我冤枉死了。”

“打你哪里了?”

“后背,挨了一顿家法,还要罚我跪祠堂,我就偷偷跑出来了。”

“那你和我一起去驿站吧。我和外祖母说一声,她一定会收留你的。”小孩儿拉住他的手,仰着脸,眼睛里都冒出了星星。沈祁安不好拒绝,反正他现在也不想回去,父亲打他下了狠手,那后背不用看必是血肉模糊。大概父亲也不想要他这个孩子吧,索性现在就一走了之。天高水阔,难不成还没有他沈二的一席之地吗?大不了就和这小屁孩儿一起做生意去,沈祁安任由小孩儿牵着手往驿站走去。

“我们俩以后一起读书,上学堂,然后做生意赚大钱好不好?”

“为什么?”沈祁安倒是好奇了,这小孩儿说起读书,他以为要发奋图强入仕做官让瞧不起他的人对他刮目相看,没想到却说要去做生意。

“我发现人人在乎的都是金银,我将继母收起来的一匣子的元宝丢进井里,她急得饭都吃不下去,人瘦了一圈。哈哈哈哈乐死我了。”

本来还在笑的小孩儿不知道想起什么突然不说话了,沈祁安低头看他,他沮丧地小声说:“我就是没有银子问那些小厮买吃的,才一直饿肚子。环姐姐就有,但是她钱也不多,每次只能送些干馍馍给我吃。”

这小孩儿经常挨饿吗?怪不得看起来这么瘦弱。沈祁安正担心着呢,小孩儿又晃了晃他的手。

“书上说以贫求富,农不如工,工不如商。[1]经商最赚钱了,你别不信我!”

这小孩儿小小年纪书倒是读了真不少,只是怎的一副财迷样儿。

“我信,我信,我以后就做生意赚钱行了吧。”

小孩儿看他一脸敷衍,就知道对牛弹琴。切了一声,翻了个白眼不欲理他。

快到驿站时,身后有人举着火,拦住他们。

为首的那个人连忙脱了自己的裘皮披风盖在沈祁安身上。

“二哥儿,你让我好找。”说话的人名叫书柏,是沈榷的近侍。幸亏下了雪,发现沈祁安不见了,他便急忙顺着脚印找了过来。

“大哥儿一醒过来,大人就去问了大哥儿事情缘由,才知是错怪你了。他去宗祠寻你,发现你不见了,急得让我赶紧出来找。”

“真的吗?”沈祁安有些不信,父亲怎么会在意他。

“当然!要不是夫人拦着,大人必定会亲自来接你回去!二哥儿也知道大哥儿身体弱,离不开人,夫人不让大人出来。二哥儿快随我回去吧,别叫大人再操劳担心了。”

“你父亲还在家等你呢,你回家去吧。前面就是驿站,我自己过去就行!”小孩儿也识趣地松开了沈祁安的手。

沈祁安看着那小孩儿,书柏带着的火把,此时倒是把小孩儿照的清清楚楚。之前天太黑看了个迷迷糊糊,只觉得他模样轮廓好看,现在看清了,那双眼睛又透彻又明亮,当真是漂亮极了,到底是谁舍得饿他肚子啊。

“回去吧。”小孩儿还在劝沈祁安。

沈祁安只是赌气离了家,也不是真心相与沈家割席,于是便准备跟着书柏回去了。

“好吧,那我回家了。”

“行。”小孩儿点点头,又郑重地说:“谢谢你救我!天冷,快回家吧!天地有盛意[2],他日再相逢!”小孩儿朝他摆摆手,便转身离开。

书柏也带着沈祁安往回走,沈祁安心里莫名觉得又酸又涩,难受极了。他突然停下脚步,“等等,我还没问他名字!”

沈祁安又往回跑,书柏一行人只得跟在后面。

跑回驿站,看见那廊下站着一位老妇人,披着衣服,紧紧将那小孩儿裹在怀里,带进了屋,想必这就是那小孩儿的外祖母了。

沈祁安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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