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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画戟重现/战神未死/月夜心语

 

“蝉儿,那天匆匆就走,又见你悬心奉先大人,所以没能和你多敞心扉。”

在花瓣上写信,以浮光映照词句,给姐妹们传递悄悄话或俏皮故事,芊芊一向这么做。貂蝉站在州牧府主邸前,已近日暮,熔铁般的霞光映照满天。

风里飞花阵阵。貂蝉心中默念信中词句。

“根据我那些药珠反馈的灵感,奉先大人孕身魔毒深染,渐结在胎中。这如同他孕下一个致死的魔石。生产艰难,我想你早已预见,但我要说这实实在在牵系死生。若不能顺利孕产,他一定会死。”

貂蝉将裙袍稍拢,双袖微合,互握玉腕,像一株嶙秀的玉兰,站在笼罩着广大魔灾的天地间。

“加之他本就淫毒透骨,所受痛楚不忍多言。其实我如何忍心对我的好姐妹说这话,但不得不讲:你费尽神思为他融注宗门灵气,深盼将来能在宗门之中与他相依,想想眼下艰景,他恐怕实难……”

貂蝉深合明眸,抬手将捧握掌心的残花抛入风中。信音湮灭在飘转的梦影里。

她转过身,看向主邸前阅兵校场。场中插矗着一支神铁,在魔氛滚滚的人间割裂一条颠碎幽冥的威影。

仅仅是这么看着,也能被方天画戟那渴血的神威慑住。比普通兵器大出两倍的尖兵炼透赤纹,如燃不灭电。

刘备告诉貂蝉,他尽量收留周边流民的同时,也在扫净那些战场遗迹,聚集残兵和物资。竟在下邳的废墟中发现寥落的方天画戟,简直像神墓中物,令人胆寒又雀跃。

“要三个壮力的士兵共同抬起,也只能抬到齐胸那么高,走路也踉跄。”

貂蝉回过头,柔目注视着刘备。他言语温润,走近前向她颔首。

“其实论到勇武,温侯无愧天下无双。”

貂蝉微垂秀睫,并不答言。她将眼波默默横移,又望向方天画戟。

刘备负手而立。风里的飞花寥寂纷飞,带来萧瑟落木之感。其实现在时节温暖,山河大地却遍布萧条,妖魔侵染连天道风物都污染改变。

“蝉姑娘,人间争雄往事几何,我也常常不知如何忆起。下邳之事……”

谈到与吕布曾真心铁意想要互取性命的往事,又思当下立场,刘备话说一半,望向貂蝉。反而是她那挚热的帮助和如水的品仪,最能牵动刘备为她和吕布着想,以至不忍说完。

貂蝉也轻轻抬手,示意不言。

刘备尚未明知眼观吕布如今情状,不过他应有剧伤在身,若使他见了这昔日纵横陪伴的神兵,难免徒劳伤心。

貂蝉想着方天画戟抬回来时,兵队途经内庭,因这里近路通向校场,而抬兵器的士兵架不住沉重,不能多走路了。

她正挽揽吕布腰臂,陪他散步透气,以健肢骨。这并不容易,不仅受着魔氛之毒的侵苦,单是孕腹的沉累和随时撞见睽睽眼目的忧虑,也让吕布心如刀绞。

吕布看到神兵,停步扶住圆月庭门,默默不语。他问貂蝉,“蝉儿,那是我的方天画戟吗?”

貂蝉走离一段距离,以稍近看到士兵豁力抬举的尖兵,侧身回望,轻轻点头。

吕布没说什么,步履带痛地转身。他不肯弯驼缩身,看他宽健壮雄的远影,旁人对他切骨的辱痛折磨,真无法想象到一丁半点。

貂蝉回过神来,刘备也凝望远方,仿佛要从火烧般的暮色尽头看出一场太平蜃楼。

“玄德公,先前说的事情。”

貂蝉将秀发拂捋起来,从怀中捧出数卷军阵图绘。

“这是……”刘备震然回神,惊讶地接过军图,沉愣片刻,倏然宽慰一笑,“其实我真不曾想到温侯能答应。”

那是他先前恳提,“这连日来防备妖魔,又分兵救助能顾得到的周边城池,损耗不少,战法也觉疲弱。尤其魔兵势大,该用巨力冲锋应对最好,不过我的骑兵和军阵……”

貂蝉会意。吕布飞将之威震慑天下,布阵骑兵尤似神降,最擅长冲阵烈战,以少击多也无畏惧。刘备想借助这神威来精进兵马,只是吕布性情暴烈,情仇都深,不知如何开口。

“不,虽供给蝉姑娘与温侯衣食暂住,在我心中,这也并非夸耀恩惠。我隐约知道吕将军正受痛劫,他与我确也不算如何要好,所以……”

貂蝉记着刘备这话。他果然具有海纳仁心,待人也赤诚。杀生如麻自能成就血腥伟业,但温柔宽广同样具有伟力。

此时,刘备展在手中的军阵战法卷绘便是一切的应答。貂蝉想到吕布得知此求时,他露出的那般冷冽笑容,真又再现那个虎牢莫敌的杀神威影。那带着暴虐的刚硬性情,正是貂蝉所深恋的。

“刘玄德向来不干脆。痛快和我讲不就得了。”

吕布在无言遥望过方天画戟后,他心中所想,貂蝉没有刨问。他有沉默的权利,而在这沉默下做出数卷战阵之图,来帮助曾铁定主意与他相杀的刘备,那时又有何种心绪?

刘备感慨道,“真不愧是……”

貂蝉听着飞花旋声,抬手轻抚着鬼神亦斩的方天画戟。仿佛是吕布过往命途中一切欺伤和荣辱的缩影,吕布连碰它也不肯了。

“蝉儿,你要我这般活下去吗?”

貂蝉暂别刘备,回到素屋小园中时,吕布好像从她心里挣起,泡在心血里朝她说话。

她站在小池边,看虬巨的花树下那条人影。

吕布倚立在树下,壮身微颤,痛苦地捶击树干,手被震得血伤纵裂。

貂蝉没有唤他。她稍微松弛心门,比飞花更冰冷浓密的思忆就涌进心房。她神思飞散,有些摇晃地受着冲击。

“恐怕奉先大人灾劫难过……”

她深吸一口气,将内息倏然引到手上,像暴跳的小姑娘般,闷着一口气,赫然将眼前风飞的花瓣搂住一推,散进水中狼狈乱漂。

“蝉儿……”

吕布撑着花树回身。他方才毒痛攻心,一时超过极限,致使短暂悲狂,被脑中汹涌旋击的辱虐回忆弄得只能挥拳狠砸,以痛压痛。

他张开手臂,像淹进迷津的人朝救命稻草拼命求取拥抱。

貂蝉快步走过去,撑住吕布的身体,揽搂腰腹。吕布颓然将手臂环在貂蝉肩臂上,掌心摩挲着她的肌肤。

他似乎想要搓燃一把火,这火是爱是恨、是净洁是毁灭,甚至都能无所谓,就让这烈火烧出一个永恒灰烬般的世界,只有他们两个。

貂蝉握住吕布那只砸裂流血的手,踮高吻他的唇角。亲吻时轻轻的空虚气泡之声,孩子气地湿印在吕布唇上。

他惨然一笑。其实有时想起来也真是甜蜜又悚然,与自己相比,貂蝉着实还是个小姑娘。可她却有幽柔深邃的城府和秘密,而且……

说着爱他。

貂蝉揽扶吕布回到屋内窗下,倒了热茶。吕布伤手不便,她依在他身边,将茶碗喂到唇旁。

吕布就着她手里喝茶,喉结轻滚。那上面有貂蝉用尖锐虎牙硌出的吻痕,在那些凌虐的高潮中,吕布总觉得会被她咬断喉咙。

“我只是觉得……”吕布呛咳几声,将貂蝉揽到怀里,半分不想有分离的寒气钻入相贴的身体间。

貂蝉望着窗外的蓝夜,听到话语,将吕布的伤手握在心口,抬眼看他。

“我只是觉得委屈了你。”吕布吻了吻貂蝉的眼睛。

诚然,他明白他的蝉儿不屑将这些可怜的词句用在身上。吕布想着她的深慧和伟力,也就更明白当年连环计的权谋是多么锐利地由她掌控。说吕布不是棋子,也就不必那样自欺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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