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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节

 

“没,向博提醒说这里有两条兽道。”惠雯笑道,“真亏他记性好,那晚上过了能有二十台红外相机呢。”

“什么兽道?”essie不明。

“食肉动物走出来的小路。”

这里的静和闷够人不安的了,一想到林后或许还有双冰冷的眼在伺机,essie毛骨悚然,汗毛都竖了起来。

惠雯摆手:“没事儿,我们人多,动物怕我们还差不多,你们别离开太远就成。”

话虽是这么说,但吃过午饭后,在翠绿平缓如死水般的河道中看到森蚺游过时,全体人员还是足足沉默了半分钟。

essie小声问:“你见过这——么——粗的蟒蛇吗?”

商明宝漫不经心地清理着储存卡:“见过,在斯里兰卡。”

essie:“失敬了,姐。”

森蚺难见,其他小型动物却常光顾,一路将树蛙、蜥蜴、艳丽毒蛇与大翅蝴蝶看了个遍。

因为预先踩过线,已领教过雨林的可怖,所有人都展现出了见过世面的淡然,直到要走过那条山蚂蝗道时,才有了一阵小小骚动。

扛脚架的摄影助理落后了一些,气喘吁吁地说:“来这儿踩线五次,前面那些蚂蟥最烦人。”

他是找商明宝闲聊的,问:“裤腿扎紧了吗?”

商明宝点头。

“别的动物再毒都怕人,都知道绕着人走,只有那玩意儿是被人招过来的。”摄助小哥停下脚步,汗如雨下,拎起湿透了的t恤抖风:“闻着人味儿跟吸嗨了一样。”

essie连忙弯下腰,将登山袜再往上提了提。

“没用,图个心理安慰,等走过了那一段,得好好摘一摘。”

他管清理蚂蟥叫“摘一摘”。

前面队伍已经走进了那片草本与灌木丛生的夹道。

至林中空地,文心兰清幽之处,队伍稍歇,各自检查裤腿。

防护到位了没那么可怕,偶尔有人中招也不见怪。

向斐然跟顾问站在一起,聊着明天要拍的绞杀榕,冷不丁听到一声“向博”——

傅钰指着他腿:“蚂蟥。”

向斐然低头,黑色的,正顺着他速干裤往上弹跳。向斐然表无表情,弯腰伸手将那东西摘掉。

“还有。”傅钰提醒,见他没找到,蹲下身,帮他将那条漏网的给摘了。

她不怕,两指捻着虫子眼也不眨:“要是开始吸了就麻烦了。”

向斐然怔了一下,说:“谢谢。”

余光瞥见,指她小腿侧面:“那里。”

傅钰歪头,“咦”一声,屈指弹走,笑道:“刚刚摘了十几条呢。”

向斐然勾了勾唇,“很勇敢。”

旱蚂蟥将口器扎进皮肤的感觉是痛的,似针扎的一下,但不强烈。在雨林里的一路,黏腻的皮肤上针扎般的烦躁感如影随形,商明宝没留意。

她低着头,仿佛未曾看到林中空地上他们互动的那一幕,也没听到向斐然那不知是夸奖后辈还是夸奖女孩子的一声“很勇敢”。

终于也抵达了他们休息的地方,商明宝没有靠近导演组在的那一圈,而是在职工们所在的外围停下了。有人让出座位,让她得以在巨大横卧的朽木上坐下。

周围人谈天的谈天,抽烟的抽烟,商明宝默默将高邦登山靴解开,看到白袜子上大小不一的黑点时,心瓣嗡地一下,整个人麻得差点晕过去。

她没叫,不愿展现娇气一面,想当勇敢的人。即使他根本没留意到她。

倒是essie要昏死过去了,商明宝一声轻轻的“别叫”,让essie的尖叫窒在了喉咙里,只能猛掐人中:“怎么这么多?!”

刚刚跟他们同路的摄助小哥蹲下身:“我帮你,趁他们扎进皮肤前。”

商明宝跟他一人负责一边。软体动物的冰凉触感,在指尖扭动,仿佛带弹性。

“你是不是喷什么香水了?”摄助小哥也头皮发麻了,但既然想表现一下,总得付出代价。

百思不得其解之际,留意到商明宝掌根上的血痕,“你受伤了?”

商明宝愣了愣,翻过双手——纤细柔嫩的掌心上,红色伤口道道,不疼,只是刮破了口子,但微末的血腥味已足够让那些恶心生物为之疯狂。

“刚刚摔了一跤。”商明宝轻声地回,视线专注在掌心,未曾敢回抬起望一望。

她也很勇敢的,只是他不看。

摄助小哥问:“还有别的伤口吗?”

商明宝摇摇头:“没有。”

“你再检查一下,把裤腿卷高看看,还有腰,手臂。”

顾问说着此地野生兰花盗采交易的乱象,嘴唇一张一合,似乎是正到愤慨处,但向斐然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越过重重人影的视线,只能看到商明宝的半道侧影。她坐在苔藓滴水的枯木上,正在整理鞋袜。蹲在她身旁的,是陌生人。摄制组林林总总那么多号人,向斐然没有留意过他,只觉得他半蹲在她身边的身影是如此刺眼,又如此熟悉。

他也曾如此蹲在她身前,关心她是否崴了脚,体力是否还有剩余,垂下眼眸为她耐心地摘去裤腿上的苍耳。

休整完毕,从另一个方向踏上返程。

商明宝依然耐心地拍摄着这里的每一朵花,每一片叶,关注它们独特的花序与花冠结构,欣赏大自然不按章法的色彩搭配。腿上蜿蜒流淌的细流并非被她无视了,但她以为是汗流得厉害——谁的衣服不是湿了又干干了又湿?

快走出丛林时,空气终于有了流动之感,头顶遮天蔽日的巨大树冠与蕉叶也变得稀疏了些。商明宝一口气松了一半,听到身后essie颤声:“babe姐?”

商明宝回眸,essie指着她脚踝:“你袜子……你袜子上怎么都是血?”

essie没有出过野外,早上还跃跃欲试的,一天下来心脏都跳麻了,惊乍了不知多少次,一只树蛙掉到肩上都能蹦出两里地。骤然见血,她忘了收声,一时间所有人都望过来。

商明宝提起裤脚,看到被鲜血浸染的白色袜腕,也有点懵。第一反应是算日子,排除了月事的可能。

她抬起脸,对众人笑了笑:“可能哪里被刮破了,没事,我都没感觉。”

队伍重启,刚走没多会儿,走在中段的向斐然突兀地停了下来。像是想到了什么,他脸色猝然一变,冰冷着气息折返。

脚步不能仅用大步流星来形容,是急切的,略微凌乱。

所有人都跟着停了下来,不明所以地看着他,直到他在商明宝跟前停下。

这是他今天第一次找她说话,众目睽睽之下,商明宝顿生紧张之感,觉得腿心软软的。

他为什么眼里略过惊痛之色?

“你刚刚检查过蚂蟥了吗?”向斐然厉声问。

“啊?”商明宝眨眨眼,乖乖地回:“检查了呀。”

依摄助小哥的指点,跟essie从头到脚摸排了一遍,但到底条件有限,总不能当众脱衣服脱裤子地查过去。

“站着别动。”

他冷声,沉稳的语气染上些空,蹲下身将她袜子染血的那条裤腿往上提——

细白的小腿上,红色液体蜿蜒,随着她的走动被速干裤来回磨蹭,将皮肤涂抹成了鲜血模糊的一片。

心脏的抽动连带着指尖也颤抖起来,向斐然不敢置信,只觉得两条手臂里的血管也跟着空了:“商明宝,你是笨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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