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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生长痛

 

傲雪从记事起就知道自己与其他男孩的不同。他底下长了口逼。这件事除了最亲近的亲人几乎无人知晓,他的父母也一再叮嘱他死守着这个秘密,不过他的父母并没有因为他身体构造的不同而厚此薄彼,待他与姐姐一样如珠如宝,慢慢长大后,他也很坦然地接纳了自己与他人的不同。

傲雪出生在书香门,制造出更多或真或假吊人胃口的大料而感到些许庆幸。

可生活中那种或怜悯或好奇地打量与询问几乎如影随形。

当傲雪的同桌用一双小孩子特有的,天真无邪如玻璃球一般的大眼睛带着打探的目的企图从他口中得知案子的细枝末节的时候,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于是从那天起,傲雪变得寡言少语,他用他自己的方式,小心翼翼地藏好那道鲜血淋漓的疤。

未完结的诗篇被命运用苦难蘸着酸涩写满,刀锋般刻着傲雪密密麻麻的生长痛。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姐弟俩成绩优异,靠着奖学金与外婆微薄的抚恤金,就这样在春去冬来中挣扎着长大。

姐姐毫无疑义地考上了本地的重点大学,大学期间经人介绍了个兼职,抱着那把她曾经爱不释手的松鹤琵琶转头做起了风华里的琵琶女,就此误打误撞开启了与贺文谦剪不断理还乱的孽缘。外婆恼她眼皮子浅,强烈反对过一段时间,可最后还是拗不过一意孤行的傲以晴。外婆曾是正儿八经大户人家的闺秀,思想正统的有些一板一眼,虽说傲以晴的工作只是在客人用餐时于一旁演奏国乐,外婆却总怕她小小一个姑娘在那种鱼龙混杂的地儿吃亏,可怜她年纪轻轻父母双亡,弟弟又还那样小,她瘦瘦弱弱的肩膀却是扛起一个家庭的脊梁。

最终,爱怨嗔痴都化成了一声声无可奈何的叹息,像老花镜下起起落落的银针,将操劳大半生又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老妪钉在了医院的病床上,只能倚靠输液瓶维持将行就木的生命。

——

上次落水后,傲雪发了三天的高烧,噩梦里不外乎那几张面目全非扭曲到极致的人脸。

他有一次在夜间惊醒,月影迢迢,傲以晴坐在床边,双眼噙着水,问他是不是觉得姐姐做错了。

傲雪张了张嘴,干涩的喉间徒劳无功地发出一声似是而非的喑哑声,随后虚弱地握着傲以晴的手摇了摇头。

他永远都无法将傲以晴放在自己的对立面。

傲以晴擦了擦眼角的泪花,脸色稍微好转了些。

“阿雪,你那天见到贺星野了?他是不是欺负你了?遇到什么事,一定要告诉姐姐,好吗?”提起贺星野,一向温柔的姐姐突然严肃起来,扶上傲雪的肩,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不愿错过他眼中的任何情绪。

女人的直觉犀利到一针见血,事实上,傲雪并没有把落水的前因后果告诉傲以晴,只说是前段时间感染了风寒一直拖着没吃药,这才病来如山倒,不堪重负发了烧。傲雪深知傲以晴夹在中间会左右为难,索性独自承揽了一切。

傲雪拍了拍傲以晴微微颤抖的手,示意她放心,温声道:“姐,我没事,贺星野也没有对我做什么,你别担心。”

傲以晴闻言稍稍松了口气,转而认真道:“总之,贺星野这个人是个不折不扣的混世魔王,你可千万别去招惹他。”

傲雪乖乖巧巧地应下了,他领略过贺星野的手段,回想起那天的经历还不寒而栗,不用傲以晴提醒,他也会自觉远离贺星野,不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开学后,你难免会跟贺星野打交道,听姐姐的,能躲就躲吧,别正面跟他起冲突,我会让他爸叮嘱他,让他别去找你麻烦的。”

傲以晴给傲雪喂了点温水,轻轻抚了抚他柔软的头发。

“姐……”

“以晴,很晚了,早点休息吧。”

隔着半扇房门显得有些沉闷的男声猝不及防的将傲雪的话硬生生截成两半,一半粉碎在冷冰冰的地上,一半被他哽在了喉间。

“好,马上就来。”

傲以晴扭头扬声应了一声,转过头替傲雪掖了掖被角,嘱咐道:“阿雪,姐姐明天要出趟门,答应姐姐照顾好自己,有事一定要记得打电话。”

傲雪嘴角轻轻扬起了一点弧度,佯装不耐道:“好了好了,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别为我操心了。”

傲以晴很开怀地弯了弯眉眼,没心没肺地揉了把傲雪的头。

“我的弟弟一向是不需要我操心的!”

最后一线光被厚重的房门阻绝在外,傲雪再次陷入了深而沉的黑里,他心事重重地起身将窗户打开,托腮数着风声,觉得有些兴致缺缺。

傲雪难得睡了个懒觉,贺文谦携着傲以晴早早出门了,偌大的观山馆只有傲雪与零星几个用人。

他简单洗漱了一番,刚推开房门,赫然看到贺星野那个煞星堵在了门外,傲雪心底突然升起一丝微妙的不详预感。

一看到贺星野,水底的阴深冷暗的回忆就像潮水一般涌上心头,傲雪心有余悸地咬了咬下唇,下意识想关门,却被贺星野察觉到意图,先一步挤进房间,顺水推舟钳住傲雪的手腕,将人抵在硬邦邦的门板上。

“躲我做什么?怕我吃了你?”

傲雪没挣开贺星野铁钳般的桎梏,怀疑要不了多久自己的手腕绝对会泛起红痕。他伤风还没痊愈,没精打采地敛着眸,偏过头不去与贺星野对视。

“还是说,你不欢迎我来。”贺星野饶有趣味的盯着傲雪的脸,扬了扬眉,带着点骄傲的散漫。

傲雪正发着低烧,眼尾洇出了点秾艳的红,蔓延到颊边,像攀上了火烧云,此时正轻轻抿着下唇,垂着平日天鹅般高傲的脖颈,流露出微不可察的脆弱。贺星野心头一动,顺理成章的将傲雪的抗拒看做欲拒还迎,心里正盘算着怎么将他搓圆捏扁,傲雪却难得地开了口。

“贺星野,上次的事我会当没发生过,我们以后井水不犯河水。”

贺星野闻言眼角抽了抽,似笑非笑,这是他。

先抛出诱饵,见猎物掉进了精心制作的陷阱,再不慌不忙地收网,贺星野无疑是优秀的狩猎者。

“好,现在我命令你待在这里哪都不许去,我什么时候过来接你,你才能出去。”

“贺星……”

傲雪愣了一瞬,牵起繁复的大裙摆,口中的话被关门声毫不留情地打断。

贺星野的声音隔着厚重的门传了进来,显得有些沉闷。

“乖乖等我来接你,辛德瑞拉。”

贺星野曲起手掌轻轻敲了下门,仿佛隔空能够敲到傲雪光洁的额头。他像一头将珍宝藏匿进安全巢穴的恶龙,心满意足的离开。

不知离放学铃声奏响过去了多久,暮色四合,墨水般的夜从头顶的小窗挤了进来,强势的铺满了整个空间。

傲雪抱着膝,下巴静静的垫在交叠的手臂上,一点点感受这种深渊般的寂寞将他吞噬。他尝试过摸索着寻找墙壁的电灯开关,可却无法开启这里的任何一盏灯,不知道是不是总闸被掐了。

傲雪其实很擅长独处,但他非常怕黑。

自从父母离世,傲雪几乎应激般对黑夜产生抵触情绪,尤其是自己一个人待在毫无安全感的幽闭空间。仿佛黑夜会把他的所有负面情绪无限放大。

每个安宁的夜不属于他,每个忧郁的夜不放过他。

傲雪不知道自己的等待是否有意义,也不知道这是否是贺星野的另一种戏弄方式,毕竟这个恶劣的男人早已前科累累。但是一想起傲以晴,傲雪似乎全身又充满了力量,支撑他坚持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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