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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时已晚

 

连川做了噩梦,醒来时惊了一身的冷汗,腹痛如绞。他翻来覆去,最终没了力气竟昏死过去。

卯时初刻,宗政毅去了连川的营帐,连星还睡得很沉,而连川却像被从水里捞出来似的,身上的寝衣湿透了,发丝黏在脸侧和额上。见他手虚虚地搭在小腹上,不知又是怎样熬过来的。宗政毅转身去打了热水过来,脱下连川的衣服,为他擦拭身体。从脸到脖子、锁骨、胳膊、胸膛、腰、腹部、后背,他的手忽然停了下来——连川身上全是大大小小的伤疤。

他只会捆了他的手拿他当作发泄的工具,忽视他早已遍体鳞伤。宗政毅抬头,忍住将要夺眶而出的泪,帮连川擦拭完给他换上干净衣服。

一刻钟后,连川醒了,看清坐在床边的人时,忙坐起来往床里侧退。

宗政毅握住他的手:“别跑好不好?”

说罢他撑着腰站起来,端了桌上还热着的粥过来。连川注意到他的腰间似乎挂了什么东西,裹在衣服下,肚子看起来又大又圆,像极了怀孕八九个月的样子。

“张嘴——”

连川摇头,“我吃不下。”

“你想吃什么告诉我,我去给你做。”宗政毅紧紧地盯着他。

“不用了……”

“不行。”宗政毅打断了他。语气虽不尽温柔,倒也平和。

看对方的架势,连川知自己势必躲不过,只好硬着头皮道:“桂……桂花糕……”

宗政毅一听,立马起身,“我去给你做。”

宗政毅挺着腰大步去了厨房,逮着掌勺的厨子就问:“桂花糕怎么做?”

厨子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这啥时候了都,哪子有桂花?还桂花糕……”

一心只想着做桂花糕的宗政毅这才意识到现在这个时节根本桂花。他大步流星地走去马场,腰间的重物坠得他直不起身来。他想解了这玩意儿,可转念一想又放弃了。他骑着马去了城里。

一刻不停地疾驰到午时,他才进了城。一进城便挨家挨户地问有桂花没有,甭管糕点铺子还是寻常人家,一个不落。

坐街头编篮子的老太问:“要桂花做啥子?”

肉铺子上拿大刀的屠夫说:“么得么得!”

街上抗糖葫芦插杆的说:“要糖墩儿不?”

宗政毅捂脸,沉默片刻道:“来两串吧。”

一老婆子走来道:“哎哟,你这是快生了吧?我是稳婆……”

宗政毅拿了糖葫芦忙离开了。

糕点铺子的掌柜说有桂花糕,但没有桂花。他不想买现成的,只得再去寻。

没多时,住在这片的人都知道了,有个大肚子的孕夫在找桂花哩。

“你呀,去李府看看。”算命先生给他指了条路。

宗政毅问清楚方向,找去李府。他径直走向大门,被门口的小厮拦住。

“你谁呀?”

小厮嚣张的模样让宗政毅恼火,他堂堂九五之尊,何时被人指着胸膛这样质问过?

下一刻,他捂着肚子躺倒了地上,“疼……疼……”

小厮傻了眼,“你你你……干嘛呢!”

街上的人看了指指点点,闻讯赶来的管家怕丢了府上面子,命人将他抬进了府内。

宗政毅抓住管家的手问:“你们这儿有桂花没有?”

管家皱着眉摆手,“没有没有!”

宗政毅捂着肚子又叫起来,“孩子……疼……要去官府告你们……”

管家怕把事情闹大,心急地一跺脚:“有!”

说来也巧——李府的小姐体弱,常年病着。去年新瞧的大夫给开的新药要拿桂花做引子,喝了几味竟真见了些效用,于是李府将全城的桂花都搜集了来,贮藏在冰里,用时取出,皆是新鲜的。

管家与了他一坛,“拿上快走!”

从城里往回赶时天早黑了,夜里骑马不能太快,到军营时夜幕将褪。

越是信口胡说的越能反应心中所想,连川想支走宗政毅不假,想吃桂花糕也是真。他有数年不曾吃到嘴里了,自打开始镇守边疆。让定期去城中采购的给他捎些回来不过一句话的事,可是他舍不得。采购一次本就麻烦,更何况军中那么多将士,只能仅着必需品先。偶尔暗中回京他也吃不上,总是先溜去皇宫,远远地看一眼宗政毅,再去将士们的家里,看看家眷有何要带的,并不多留。

怀连星的时候,头几个月总是吐,什么也吃不下,心里总想着这一口。金戈瞅着他连胃都快吐出来了,私自跑去城里给他买了几盒回来。他舍不得吃,总是一小口一小口地咬着,这才算是尝到心心念念的味道。

被囚禁在宫里的时候也想吃,然则那种处境下,他有什么资格提要求?再后来,渐渐地便想不起来了。

他心里有一丝的期盼,可是到天黑宗政毅也没再出现。他摇头苦笑——随便说说罢了,不能当真。可还是……还是……他揪着心口的衣服,几乎喘不上气,想起许久之前的事……

“将军,不可!”连希死守营帐入口,不肯让连川出去。

“星河……”沈明郎也在一旁拦着。

“让开!”连川怒道。

“你挺这么大个肚子去了能做什么?!”沈明郎吼了起来。

“将军,成将军的支援马上就到了,只要金戈他们再坚持一会儿,不会破防的,将军——”连希苦苦哀求。

羌无将领狄龙率多了一倍的人马大举侵犯他戍守的西境。金戈带军苦战两日仍不见捷报,连川在帐中哪里还坐得住?他拿起束腹带,已经缠了一圈却又犹豫了。这小家伙,自七个多月险些早产那时开始,就没再怎么动过了。一边是他自知委屈了太多的孩子,一边是忠心耿耿跟随他的将士。他轻抚腹顶,终是咬牙缠紧了,披上铠甲,拿上长矛,要赴战场去。

“同生共死。”连川道。

连川上阵,给大渊的士兵鼓舞了极大的士气,然则终不敌羌无,已是拼了命在死守防线。连川冲在最前线,只要他不退缩,大渊的士兵就不会退缩。可腹部,却不合时宜地传来阵痛。眼看着狄龙的剑就要刺穿他的心脏,他却痛得提不起长矛来挡,幸亏金戈冲了过来。

看着金戈身上的伤痕,他心中自责,紧咬牙关又敌了上去。

“你这身手可大不如从前!”狄龙道。

“少废话!”连川的声音颤抖着。再坚持坚持,成钰马上就会来的。

二人胶着许久,狄龙见连川身影不稳,道有机可乘,便将左手的狼牙棒抡了过去。连川忍着阵痛躲避不及,正正被击中腹部,跌下了马。

“星河!”

眼前发黑的连川听到了成钰的声音,他多想,多想那人也像从前那般,也叫他一声星河。

——“公子的字能否告诉我?”连川问太子宗政毅。

“天水。你呢?”太子问。

“我啊,”连川揪着衣角笑笑,他哪儿有什么字,“星河!”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那是他最喜欢的诗句。

——数十名将士立马围在了连川周围挡着敌军,金戈刚要抱起连川,却见他腿间一片红。

“别碰他别碰他!”沈明郎大叫着跑过来,身后跟着一队人拎着七七八八的东西。他把一方枕垫在连川头下,又在他身下铺上厚褥子。解了连川的束腹带,却见一道青紫横亘在隆起的孕肚上。

“明郎……”

“叫你别来别来,死活拦都拦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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