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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柳闻瑛算是圈子里极有名望的人。

上一个能在贵夫圈里这样受尊重的,应该还是时知节。

甚至近几年来,柳闻瑛说话的分量大有赶超时知节的意味。

但贵夫圈里还有另一个例外。就是时青。

他的善意和恶意从不针对某个有名无名的人,他单纯把所有人当垃圾。

因此当杜逸群攀着柳闻瑛的胳膊哭哭啼啼,时青也根本没顾忌,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直接将杜逸群整个儿人拽了出来:“你特么说话就好好说,别搞得跟断袖似的。”

这一来杜逸群更是怒上心头,眼看着就要发作,却又一次被柳闻瑛出声打断:“小青不是那种人,逸群别想太多了。”

杜逸群年纪虽轻,偶尔有些沉不住气,却终究不是不识时务的人。柳闻瑛发了话,他便有再多不忿,也还是偏着脑袋住了口。

然而与杜逸群相比,时青在这方面却好像更加大度些,或者说他根本不将这种程度的冲突往心里去。

他没跟两人说什么,反倒若无其事地扶起桌子,随手一颗一颗地将麻将捡回桌上。

柳闻瑛向来懂得如何权衡局势,他见两人安静下来,便转而跟着时青捡起麻将块,又自然而然地换了个话题:“小青,你和家里闹矛盾了?”

时青将捡好的麻将往桌子中间一扔,纤长的手指在桌沿敲了敲,歪着脑袋“嗯”了一声算是承认。

“在我家住一阵吧。”柳闻瑛整理着麻将,将它们一颗颗码好,摆回四方的阵型,又搓着骰子扔到了中心:“我妻主带小囡去参加游学活动了,这几天都不回来,家里也没有女人,你放心在这儿玩几天,放松下心情。”

时青很少在别人家留宿,但柳闻瑛说话有种莫名的说服力,对着时青莞尔一笑的样子更是柔和得像春风。

对比家里总是板着脸教训他的时知节,时青最终还是选择答应下来。

“我和你爸说过了。”旁人都离开后,柳闻瑛很知礼地给时知节打了个电话,告诉对方自己打算留时青在家小住两天。

时知节和柳闻瑛说话都有种隐晦的意味,时青并没完全听懂,但长期浸淫在圈子里,他清楚要让自己的父亲松口,柳闻瑛一定是开出了什么难以拒绝的条件。

比如替好友教育下自己这个不懂事的儿子。

“是为你妻主纳侍的事闹了矛盾?”柳闻瑛给正在看电视的时青端来水果时,果然便图穷匕见。

时青懒得听长辈再教育自己什么,含糊地应了下来:“一点小事,我已经想通了,她爱带谁回来就带吧,还能翻天吗。”

他心里当然不这么想。

要是有机会,他恨不得将那个什么季如夜胖揍一顿,然后给他随便找个什么女人赶紧配了,不要来祸害他和他的风潜。

不过长辈必然是要劝他贤良的。他不想听,就打算这么糊弄过去。

谁知听了时青这么说,柳闻瑛忽然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他笑的时候很美,狭长的眼眸弯成月亮的样子,岁月没给他留下太多痕迹,反而增添了他成熟优雅的韵味,让时青也忍不住看呆了。

“盯着我看什么?”柳闻瑛收了笑声,仍旧弯着眉眼,像个慈爱的长辈似的,捏了捏时青的脸颊。

时青连忙收敛了目光,有些不好意思地往嘴里送了一片橘子来掩饰尴尬:“没什么……就是觉得柳哥你保养得真不错。”

将心里话说出来后,时青倒是打开了话匣,后面的对白也流畅起来:“要是我到了你这个年纪,还能有这么漂亮就好了。”

柳闻瑛听着,撑着脑袋歪在一边,颇有些惬意地看向时青:“小青你比我漂亮多了,就是比我年轻的时候,也好看不少,你多多保养,少生气,会一直这么漂亮的。”

时青闻言把嘴一扁,从嗓子眼儿里透出委屈的情绪来:“柳哥你说得轻巧……我做不到你这么好脾气。”

这话时青说得是真心实意,柳闻瑛倒是愣了一下,目光略微复杂起来,半晌才说道:“我和你一样。虽然你嫂子不算正经入赘,但其实还不如你。”

柳闻瑛的语气中满是无奈,带着一种吸人的魔力,时青也忍不住多听了两耳朵。

“我那时候也任性,长辈说的门当户对之类的,我从来听不进去。”

“当时她在美院上学,家里条件不好,她就蹲在天桥边卖画。她画画得好,人也长得好,一开口像个俊秀的诗人,一笑起来像个不羁的浪女。”

“我昏了头,被她骗上了床,没结婚就怀了孩子——我并没有你那样开明的母亲,愿意舍下面子为你招赘。出了这种事,我除了下嫁给她和上吊自尽之外,也别无选择。”

听到这里,时青脸色一变,连忙跪坐起来,伸手捂住了柳闻瑛的嘴巴:“哥,这、这事不要乱说啊。”

大家都多少听过柳闻瑛和他妻主的故事。

不过传闻总是另一个版本。

传闻他妻主柳琅出身书香门第,母亲是文化局的副局长,父亲是美术老师,柳闻瑛和她是玉女金童、天作之合,遵从当年三媒六聘的规矩,写了三书六礼,办了盛大的婚宴,是圈子里乃至市里的一桩美谈。

时青想过传言或许有夸张的成分。

譬如他那个凶神恶煞的父亲,在传言里也是温润似水的。

但他从没想过,传言与事实之间会有如此大的差距,更没想到柳闻瑛会对自己这个并不十分亲近的人直言不讳。

而为了掩盖事实,谁知道柳家曾下了多大的力气?

最可悲的是,他们宁愿花大价钱、大力气来抬高柳琅,也不远愿为实际受害的柳闻瑛挺身而出。

所以同样一桩丑事,女人听来不过是风流了些,甚至称得上聪明。

而柳闻瑛呢?就因为他是男人,所以他愚蠢上当是罪,他天真任性是罪,他付出真心是罪,他所托非人是罪,他在旁人不允许的情况下孕育生命也是罪。

这消息足够劲爆,但其实时青并不想听。

他知道他们这些人的圈子,并不那么干净。

他一直与大部分人保持着安全的距离,不想搅合太多,尤其怕这些事影响到不属于这个圈子的风潜。

可柳闻瑛却浑不在意,反而按下了时青的手,语气更加坚定起来:“我没有乱说,我说的都是事实,是为了小青你少走弯路。”

“我……”时青愣怔了片刻,转头窝在沙发里嘟囔道:“我妻主她,她还好。”

“我知道。”柳闻瑛欣慰似的笑笑,骨节分明的手指缠绵似的绕了绕时青的发梢:“你妻主是出了名的老实,从没听说她有什么不端的行为,甚至在这个混乱的圈子里,也没有关于她的任何一出风流韵事。”

“不像我的妻主,她欺骗我,利用我,最后用完即弃。”

“自从她得到了想要的一切,她就开始在外面拈花惹草,一开始还是小偷小摸,我知道了,和她也生过气,也哭过闹过,可最终怎么样呢?她反而更厉害了,直接把那些莺莺燕燕带回家里来。”

说完,柳闻瑛叹息一声,总结起来:“小青,对女人总归不要太强硬,过刚易折,你越是哭闹、寻事,她对你就越是厌烦。”

“女人,甚至男人自己,从不会关心一个家庭主夫经历过什么,从不认为为人夫郎是件难事,从不对年华不再的男人有半分理解或怜悯。”

“他们只会厌弃你,给你扣上中年疯男人的帽子,而一旦被扣上这样的帽子,那便是三岁的孩子、便是路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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