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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

 

他迷迷糊糊的眨眼,不自觉的捏紧了攥着林沉玉的衣袖。

真的有人来救他了吗?

“刚刚问你话不回我?嗯?”

扑通一声,他被人轻轻丢到水缸里面,冰冷的水让顾盼生一瞬间清醒过来,他朦胧着一双凤眼,看向眼前人。

林沉玉有些生气,叉着腰,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她的人着实狼狈,脸蛋被熏的红彤彤的,鬓边本来如碎墨兰花般飘逸的碎发被烧焦了几缕,歪歪扭扭的挂在那里如丝瓜藤,她雪白的衣裳被弄的东一个洞西一道灰,再也没有了少年侠客的从容。

她有些气恼。

她下金陵就带了两套换洗的白衣裳,一套前儿抱顾盼生回来沾了许多血,她为了毁尸灭迹给烧了,今天一套又为了救顾盼生,弄的破破烂烂的了。

捡个小孩,怎么就这么废衣裳呢?

是小公主也不行!这一袭白衣可是她的标志,没了白衣她行走江湖都不习惯了,真讨厌这小孩。

她正要发火,下一秒,就看见顾盼生怔怔的看着她,眼神空洞又深沉,仿佛恍如隔世一般。

“你没事吧?没烧坏脑袋吧?”林沉玉很担心他。

顾盼生怔怔的,忽然落下泪来,他粉雕细琢的脸蛋,即使哭也哭的好看,如梨花带雨。泪啪嗒啪嗒的滴落水缸里面,他颤巍巍的伸出手,用尽全力力气一般,抱住了林沉玉。

一场火灾总算结束了。

收拾完狼狈的自己,林沉玉这才发现,曙光已至,她忽的想起来慕南陵来,这头安抚顾盼生换了衣裳重新睡下,那头她便匆匆返回到慕南陵的寝殿。

她还有好多问题没有问他。

清风吹拂幕帘,绶带飘扬,扑至林沉玉面上,被她随意拨开。

她绕过屏风,看向慕南陵。

暮南陵还睡的香甜,整个身子包裹在被子里面,看的出来他是右侧卧躺,这是富贵闲人们都喜爱的吉祥卧的姿势。

林沉玉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她自幼习武,对于声音格外敏锐些,一个人睡觉的时候再安静也有呼吸之音,她走的时候注意了一下慕南陵,他尚且有鼾声,怎么现在会如此寂静呢?

她大着胆子走到慕南陵榻前,将手探到慕南陵鼻子下。

再无鼻息。

林沉玉整个人呆住了,她倒吸了一口凉气,退了两步迅速出门,唤出绿珠:

“你家王爷薨了!速去衙门报案!”

一日之间,金陵王妃与金陵王夫妇相继毙命,双双死于源自京城的禁药安乐香,这一消息迅速轰动了整个金陵。

若说那金陵王慕南陵,虽然是个没有实权的闲散王爷,平日他倒也知足的很,行的都是曲水流觞,插花拜月的雅事,和夫人萧绯玉两个人更是感情如胶似漆,鹣鲽情深。在金陵也颇有声望,都是金陵人民有目共睹的。

这一对闲云野鹤般的夫妻,实在不像是有仇家的样子。

但说起来那在场的嫌犯,来头更是令人匪夷所思。

他乃是那位少年成名的海外侯林沉玉,虽贵为王公,却与她那些个同龄的膏粱年少不同,她酷爱游侠走马,浪迹四方,志学之年未至,便以一身白衣一柄宝剑,闯荡出了林玉郎的名声。路见不平,行侠仗义,颇有侠义之风。

真正让他声名鹊起的,还是去年那一场盛大的华山论剑,以一己之力单挑了五大门派的数十余高手,最终是夺得魁首,冠封武林。本来她按照规矩,是要成为这一年的武林盟主的,她实在是疲懒的很,摆摆手把盟主送给了第二名惜败于她手下的剑客,骑白马抱着青锋剑,风仪落落,背着斜阳,下山去也。

人人都道她轻狂儿,一萧一剑平生意,负尽狂名十五年。

更兼她面容冷冽,眉宇含笑间却自有一段风流韵致,多少江湖儿女并京城少女,对他一见钟情,哭闹着非他不嫁。据说他当年策马入京城,于三朝门下回眸一笑,惹得楼上的公主也为之留情,在皇上面前哭诉要他进宫来尚公主,可惜圣上斥骂了公主一顿,未曾应答,那些都是轶事了。

就是这样一位举世无双的少年,居然被卷入金陵王夫妇双死的案件,这实在是天下的大奇闻。整个金陵都沸腾开来,街上无不在谈论这扑朔迷离的案件。

“林侯爷,府尹请您过府一叙。”

林沉玉看着匆匆赶来衙役,叹了口气,她就知道麻烦来了。

萧绯玉的死她倒好说,有绿珠给她做不在场的证据,可昨天夜里金陵王府就三个人在,她又住在慕南陵房间里面,慕南陵一走,她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这凶手委实的大胆,心狠手辣。挑的时机真是好啊。

她拧着眉,有些烦躁,看见衙役们诚惶诚恐的表情,叹了口气,语气温和些:

“你们稍等,烦你们在旁边侯着,我写罢王爷王妃的往生牌位,便与你们去衙门。”

两个衙役没有想到侯爷这么好说话,赶紧点头在旁边等候着。

今日的金陵王府倒是安静不少,夫妻同年同月同日死了,棺椁双双,并肩列在了高堂,也算得是鸳鸯头白齐赴幽冥。

萧绯玉生前信佛,林沉玉便从栖霞寺请来了高僧在前院摆了个灵堂,开设往生法会,高僧慈眉善目,焚香礼拜,敲鱼引磬,带领着僧众念诵起来了《金刚经》。

香烟袅袅,林沉玉擒着衣袖,研墨运腕,在牌位上,提笔金黄色的接引牌位上,写下了两人的名字。

顾盼生乖巧的在旁边看着她写字。

林沉玉的字着实好看,不是寻常人写的颜柳笔锋,而是独具一格的风格。点点如桃,撇撇如刀,饱满处如珍珠琥珀,锋利处又如竹叶钢刀,起笔时运筹帷幄,落款时蜿蜒一顿,极具缠绵。

好似公孙舞剑,仪态款款,剑气如霜。

写罢了牌位,她交与大师,又嘱咐顾盼生,待在房间里面不要出门,便跟着狱卒离开了。

“地牢?”

到了金陵府,林沉玉未见官爷,反倒先被领入了牢房。金陵城不大,地牢倒是建的牢固,就在衙门后面挨着,门口种着几排半死不活的松木,枯枝坏朽,自入口打开一条缝,没看见什么光,血腥恶臭味倒是扑鼻先来,林沉玉被领了进去,进去后下了台阶,便是窄窄的通道,牢房如蜂房般隔成了好多排,缉押着许多犯人,几乎看不见空位置,时不时能听见前后传来凄惨的□□声。

白日无光,地牢里兴着篝火,映着黑漆墙上那陈年的斑驳血渍,虽是火源却不叫人觉得温暖,反叫人觉得毛骨悚然。

“你们金陵的青天大老爷倒是与众不同,把人押来府里,第一件事不是审讯,而是蹲大牢。”

林沉玉觉得有些奇怪,不肯再往前走了。她到什么地方去,但凡亮了身份,哪个地方官不是恭恭敬敬的款待着?到了金陵却是个例外,非但不审案子,反而给她个下马威,这是什么道理?

旁边的衙役赶紧上前,佝着身子向她解释:

“侯爷,您千万不要生气,本来是要带您去问话的,奈何府尹忽然有了急事,来不及招待您。只能让小的先带您来这儿,这都是惯例,在金陵无论有罪无罪,嫌犯都得先待在这里,您若是不习惯,我给您买些酒水牛肉来垫垫肚子如何?”

这两个衙役一路上都战战兢兢的,生怕得罪了她。请她进地牢时候,更是诚惶诚恐:“这间屋子我们收拾过了,换了新的稻草被褥,您请进。”

林沉玉嗤笑一声,看来金陵的地方官倒有些意思。

她虽然不满,也不好去为难衙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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