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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节

 

时光好似凝滞住了,唯有月光下,粼粼闪动?的波光和徐徐吹拂的清风告诉燕洄,不,时光还在走?着。

无声的对峙。

沉默是萧匪石惯用的手段,他什么都不说,就那?样静静的坐着,让你?跪在旁边,也?不许你?说话,也?不许你?起身。

沉默是最煎熬的刑法。

他折磨着人,去回想自己做错了什么,去揣摩他的意思。

燕洄面色微沉,到底是掀开了车帘,行?了个礼:“督公,幸会。”

车内,萧匪石正半坐半卧,他手里拿着卷竹简,悠悠开口?:“燕指挥使说笑了,你?我?之间情谊深重,何来幸会一说?莫不是忘记,你?是谁的看门犬了吗?”

燕洄瞳孔猛然一缩,倒退半步,按住了腰间宝刀。

林沉玉不是说他失去记忆了吗?怎么会这样!

狭小?的车内,一人半坐卧,一人半俯跪。

尊卑分明,气氛压抑的让人窒息。

“那?么紧张冷淡做什么?坐。我?并非失忆,只是身边出了奸细,佯装失忆去试探罢了,可我?怎么感觉,燕大人更?像失忆的那?个人?浑然不记得我?们旧日的主仆情谊,倒叫本督,好是伤心?啊。”

萧匪石轻笑。

“喏。”

燕洄抿着唇,贴着车壁坐下了。他也?笑了,只是手下意识按在刀鞘上,道:

“自从燕某离开督公出去独立门户后,就未曾见到督公,乍然相逢,有些诧异罢了,谈不上冷淡。督公大恩大德,燕洄没齿难忘啊,怎么会忘记呢?还记得我?们最后一次见面,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好像是今年还是去年来着……”

燕洄皱眉:

“抱歉,燕某这记性,一日不如一日了,督公还记得,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什么时候吗?”

他抬眸,直勾勾看向萧匪石。

萧匪石多诡近妖,他不可轻信他的一面之词,需试探试探,他到底有没有失忆。

萧匪石面对着明晃晃的试探,不动?声色的挡回去:“你?确实是记性不行?了,二月十五夜,是我?们见的最后一次,你?跳下悬崖,我?被?人追杀。怎么,还要?我?具体说说,你?为什么跳崖吗?”

他似笑非笑,似有嗤意。

燕洄心?里乱如麻,他喉头一滚,艰难道:“为何?”

萧匪石面上笑意淡去:

“背叛了主子的狗,我?是不会留的。”

燕洄如遭雷击。

萧匪石好整以暇的换了个姿势坐,冷声道:

“不过,狗心?养野了,人心?养大了,自是留不住了,你?背叛本督,本督也?认了。现在,只给你?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杀了林沉玉身边这个人。”

燕洄看着萧匪石递过来的纸,上面画着的,俨然是一张熟悉的面孔。

顾盼生。

燕洄垂眸答应,收了画,正要?下车,忽的回头问?了句话:“督公,您打?算什么时候迎娶林姑娘?”

萧匪石愣住了。

燕洄面露疑惑:“您之前不是总和下官说,您和林沉玉是有婚约的青梅竹马吗?挨着林浮光的阻挠一直没成,莫不是忘记了?”

萧匪石薄唇紧抿,眯着眼看他,似乎想辨认他这句话的真假。看了会,嗤笑一声:

“我?和她之间的事,要?你?多嘴?”

萧匪石在半真半假的试探,燕洄亦然。

辞别了萧匪石,燕洄重新上马,面色明显疲惫了起来。

督公和林沉玉青梅竹马一事,不假。可他从来没有自己主动?说过,多少年来,他只敢阴暗的觊觎着林沉玉,从不出手。

所以燕洄说了半真半假的话来,试探萧匪石。

萧匪石刻意回避了这个问?题。

说明他也?不清楚,或者说,他也?不记得自己有没有说过这些话。

燕洄陷入沉思,萧匪石恢复记忆了吗?恢复了多少?还记得多少?

褡裢有些歪了,他放正些,手摸到那?鼓鼓囊囊的上面,还带着食物出炉的余温,他忽然笑了,心?中郁气消散。

少年策马于官道上,披星戴月,快马加鞭往家中攒。

无论督公有没有恢复记忆,他都不再?是当年那?个马首是瞻的走?狗了。他是人,名叫燕洄,是梁州指挥使。

不管督公想怎么样,他都能挡下来,护住林沉玉。

少年摸摸褡裢,眸色中泛起温柔之意来,也?不知道林沉玉喜欢吃什么味的,索性他都买了些,待会给她个惊喜。

燕洄马不停蹄,终于赶回了家中。林沉玉睡了一天,必然不可能这么早休,他就放心?大胆的寻她。

拿着褡裢下了马,他笑眯眯的推开门。

笑容僵在了少年脸上。

他的那?亲哥哥,燕卿白,正小?心?翼翼的扶着林沉玉上了他的马车,声音温润:“上车小?心?些,那?边府里的丫鬟下人我?都备好了,你?安心?过去便好,万事有我?,你?且安心?养身体。”

啪的一声,燕洄把褡裢甩肩膀上,冷着声音走?过去:

“你?们要?去哪里?林沉玉,你?要?跟着他去哪里?”

燕洄与燕卿白本就不对盘, 见林沉玉和他走的近,更是好似吃了炸药一般火气暴躁,心?里暗自气恼, 只恨他哥是个两面三刀的伪君子, 又恨林沉玉居然跟他哥搅和在一处。他心里直冒无名火!自己为了她,辛辛苦苦和萧匪石盘旋,奔波百里去追杀玉交枝,还不忘记捎带小吃与她解馋,不辞辛劳披星戴月往回赶。

他回来不是为了看她和燕卿白卿卿我?我?的!

燕卿白没料到燕洄回来的如此迅速, 回头怔愣了片刻,又恢复了那谦谦君子的温润模样, 只微微笑道:“阿弟误会了, 木姑娘只是身子欠佳, 暂搬去我?那府邸修养而已。为兄原想着安顿好了木姑娘再告知阿弟的,并无?刻意隐瞒之意。”

“身体不适?切, 我?来看看你什么毛病。”

燕洄匆匆上前,掀开车帘,一把抓住林沉玉的手腕, 摸了摸脉象。

少年手指停在?她手腕上,忽蹙了眉, 面色严肃。

林沉玉有些寸草皆兵,紧张的看他, 生怕被看出什么蛛丝马迹来:“你会把脉吗?我?把出来了什么吗……”

燕洄收手, 狡黠一笑:“骗你的,我?不会把脉。”

林沉玉:……

她心?情好似波涛浪涌般跌宕起伏, 甩上车帘,她冷声道:“那你把什么, 不是瞎胡闹吗?”

“对啊,你生病了我?给你把脉是瞎胡闹,他带你去他的府邸不也是瞎胡闹吗?”

燕洄嗤笑一声,单手扶鞍上了马,翘着腿睥睨着燕卿白,却?是对车里的林沉玉说话:

“身体不舒服,该,谁叫你没事?一个人瞎跑去那劳什子兰若寺的?惹的一身病气,小爷待会派梁州府里那老?御医来给你把脉开药便是了,去他府上做什么,我?治不好,难道他能治吗?”

说罢,驾车便要走。

林沉玉刚想开口阻拦,却?听得燕卿白不紧不慢的声音:

“阿弟,可这是木姑娘的意思。”

“你的意思?”

燕洄白了脸,回头掀开帘,一字一顿的问她。

林沉玉静静的看着他,月光漏进来,照见她双眸明如霜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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