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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节

 

就当他是这个意思吧

巍巍城墙, 林林高楼。宽敞的御街上,装饰华美的车轿随处可见,丝竹乐曲从茶楼飘出, 一直传到街尾的戏园, 被响亮婉转的唱腔盖住。

道两旁的铺子里,卖着来自天南海北的稀奇玩意。锦衣华服的少年与摇着扇的大家小姐们在一众仆从的陪同下,有说有笑地挑选着心宜的物什。

一辆简朴的马车从繁华的街道上行过, 小窗的帘子被轻轻挑开,露出一双满载好奇溜圆杏眼。

“师父,这儿好香好漂亮啊!”

她从没闻过这么高级的脂粉熏香味儿,吸着鼻子一脸沉醉,扭头小声地跟纪应淮推荐道:“那家店有个很清新的味道, 和师母好搭。”

“好,等有空就来买。”纪应淮把玩着立夏柔顺的发丝, 低声应道。

安立夏躺在他膝上睡得正香。马车里有点闷,就算纪应淮一直在给他扇着风,他还是睡得脸上发红,不大安稳。

昨夜住的客栈在城郊,条件不行, 驱蚊香加上两层帐帘,都没挡住横行霸道的蚊虫。嗡嗡的声音伴随着风吹窗户的嘎吱声,他们都没睡好。

纪应淮以前熬夜搞学术习惯了, 只睡两三个小时倒也觉得还能撑。小芸被进城的激动冲昏了头,一直保持着打了鸡血的状态, 压根睡不着。于是乎, 三个人里, 只有安立夏困得神志不清, 一上车就躺平了。

他们这一路上京来,整整走了二十二日,颠簸辗转,虽然没有很急着赶路,但也累得不轻。

还好已经进了京城腹地,御街过去就是官府,等找到那位宁大人,这一趟远行就算暂时结束了。

不愧是一朝之都,官府比县城要气派多了,门口站了四位持刀护卫,没等纪应淮上前,他就被拦下了。

“你寻何人?”护卫打量了他一眼,没见到象征身份的腰牌,但这人的穿着又不似平民,他不敢轻易怠慢。

纪应淮从怀中拿出了县丞交给他的推荐信,道:“我来求见宁承恩宁大人。”

侍卫打开信件看了一眼,朝他笑了,“神医,您里面请。县城的飞鸽早就到了,宁大人叫我们留意着,就等您来了。”

“多谢,劳您带路。”纪应淮道。

他们一前一后进了办事处,一路上见到不少匆匆忙忙的官员,按官服看,最低也有五品,随便哪个下放县城都得是直接空降知县的程度。

一直走到里头,重重雕花木门将喧杂吵闹隔绝之处,纪应淮才见到了那位县丞口中的宁大人。

从一品大学士。

纪应淮得知官衔时,忍不住心道,县丞把我吹成了什么样,能让这么大的官亲自来安排一个乡村出来的医生。

“草民见过大人。”纪应淮规规矩矩地朝他行礼。

这石板砖是真硬啊!

从没着地跪过的现代人,一膝盖下去,感觉髌骨都要硌坏了。真难为那些动不动见个主子就得跪下的侍女公公,他们赚的月薪果真全是辛苦钱。

“快请起快请起,”这位大学士对纪应淮的态度好得没话说,从成堆的书卷后头站起身,亲自来扶他,“神医,您路途劳累,快请坐下歇歇。来人,看茶。”

貌美的侍者从屏风后头出来,端着茶壶,动作行云流水,宛若动起来的仕女图。

宁承恩在纪应淮对面坐下,手心朝上比了比,示意他尝一口,“这是今岁南边送来最早的一批新茶,都是顶好的嫩叶。听闻神医自南方来,我特意让人去府里取了这茶来,不知您喝不喝得惯?”

“……”纪应淮品了品,他沉吟片刻,“若绿意逢初霖,有无根之水的气息,好茶。”

“神医果真是神医,”宁承恩稍稍坐正了些,一脸崇敬道,“您竟然能直接喝出这茶,是由从初春第一场雨中收集来的无根之水烹煮的,真乃奇人也。”

纪应淮就瞎造了一句,想迎合一下大人物的审美,谁知这也能歪打正着,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了。

大概是,有人对牛弹琴,牛觉得自己身上痒哼了一声,那人觉得牛哼的这一声配上自己的乐曲堪称绝妙,于是大加褒扬,而牛看着兴奋地叽里咕噜不停说话的人类,一脸莫名其妙,这种。

很匪夷所思,很不知所措。

他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于是学着导师平时高深莫测的样子,放下茶杯低头轻笑了一声。

就当他是这个意思吧。

宁承恩招招手,他身侧的侍女呈上来一沓册子,宁承恩接过,摆在桌上,推到纪应淮面前,“神医,这是五王爷历年来受过的诊疗,以及用过的药,您看看。”

“好的。”纪应淮仔细翻阅了一下,发现从十多年前至今,这位王爷一直在接受治疗,并且每隔一段时间,发现没效果,就会换一个法子,不间断地用药。

上头没写具体病症,纪应淮只知道他是腿疾,却不知是因何罹患的疾病。

“宁大人,敢问五王爷的腿疾,是怎么个情况?”

“王爷而立之年随军出征,北上收复雪原,归程中遭人暗算,在外头冻了整整两日。人救回来时几乎都快被封在冰里了,好悬剩了一口气。太医们诊治了五个日夜,醒过来了,但腿冻伤了。”宁承恩伤感道。

“当时王妃即将临盆,王爷一刻也不敢停,生怕知道了夫君失联的消息,向来体弱的王妃会受不住,动胎气。”

“他在荒无人烟的雪地里努力往营地赶,雪太厚走不动了,就用手扒开,跪在地上往前爬。直到失去意识,栽进地里。”

纪应淮愣住了,道:“王爷王妃真是情深意笃。”

“可不是,”宁承恩叹了一口气,“王爷自幼与王妃一同长大,除了王妃,他谁也不愿娶。王妃身体不好,他俩婚后两年才好不容易有了第一个孩子,怎么不着急回家。”

纪应淮心道,要是安立夏待产,他回不去,他也会急得连滚带爬,拼命往家跑。

“宁大人,王爷的病症草民心里有数了,不知能否亲眼去瞧一瞧?”纪应淮合上册子,道,“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单看诸位医师的方子,草民不敢断然下定论。”

宁承恩有些抱歉,“今日圣上邀诸位王爷王妃进宫,举行家宴,这会车马估计都要准备出发了。明日如何?我先知会了王府管事,王爷明日若是有空,就会召您相见。”

“多谢大人,劳烦您安排了。”纪应淮起身作揖。

宁承恩也跟着起身,叫来一位侍卫,道:“听闻神医在京城没有落脚处,我便擅自安排了。这是我的随侍落玉,他会带您去宅子。”

落玉朝纪应淮行礼。

“有劳。”纪应淮与宁承恩告辞,跟着落玉出去了。

他离开后,里屋走出了个人来。是个举手投足皆透着庄严相的中年人。

“相爷,您觉得这人能治好五王爷吗?”宁承恩拱手道。

齐丞相的视线落在纪应淮刚刚喝过的茶杯上,那里面的茶水该多少还是多少,分明没有被动过。

这个医师,有点意思。

“若稚莲亲自去民间找来的医师都不能治好王爷的腿,那只能说五王没有登临至宝之位的福分。”

“我明白了,相爷,”他试探地问,“若是五王爷无缘,那您觉得,该择哪根枝头栖息呢?”

“尚未可定。”齐丞相道。

官府门口,停在阴凉处的马车里,安立夏悠然转醒,没见到夫君的身影。

小芸给师母倒了一杯茶,道:“师母,师父一刻钟前进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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