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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灯祠香烬()

 

纳挞的祈祥节大抵与梁王朝的岁禧节异曲同工,只是这边的冬季来得更早,因此节日庆祝的时间也提前不少。

去往冀城的商队也恰逢回到嵩原。一时间节日庆贺的氛围在族群里蔓延,最先是毡帐外往岁被洗涮得已经褪色的彩葛旗,换上了新鲜的颜色,还系了五彩斑斓的编绳坠着羽毛,振荡在猎猎大风中。

早上顾千珏还在隔壁毡帐格索勒大汉家中吃酥油茶,锅撑上支着烧红的铜锅,里面滚滚冒着奶白的咕咚泡,蒸腾的热气不断向上飘逸,熏得人面上一股热凉的潮湿。

舀一勺热沸的羊奶倒入那炒得焦黄的酥茶中,搅和均匀,鼻尖贴近了便能闻到那缭绕的蕴莼,饮一口更是鲜香与奶腥碰撞蔓延,倘使有人吃不惯着滋味大抵是要吐出来,但顾千珏尚接受良好。

合着有些剌嗓子都麦稞饼,顾千珏就这样一口热热的鲜香酥油奶茶,一口干硬的饼,在格索勒家里解决一顿温饱。

顾千珏豪迈地擦了擦嘴,向大胡汉子倚手抱拳,聊表谢意。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不靠钱财,靠的全是脸皮厚当然这说的也是他这个二穿货,原主在江湖中那也是响当当的人物,到哪都不是缺东西的主。

哪像现在顾千珏在外漂泊,什么东西都不带,做什么事全靠画饼和背后的靠山悄悄夹带私货。熟悉久了这里的民风,以及确乎认识到如今的自己是一穷二白,就也彻底放飞自我了。

格索勒就在他一旁的毡帐,顾珏是在看他给小儿子满月雕桃木剑的时候看上他手艺的,顾千珏在人家里探讨了半宿木雕手艺,不知是手工上瘾还是哪般,好在这东西不太难,摸索又半宿,顾千珏总算像模像样雕出来个物件。

就这样又被留着吃了早膳,顾千珏才满怀谢意,揣着自己刻得乱七八糟但还满意的东西出了营帐。

商队回来后,骨冕就将项纶安置在阿衍身边,说是以供他驱使,便利行事,到底是否监察意味尚待考证。平日无何与部民重要交流的时候,一般也不会留人侍于左右。

见到阿衍的时候,顾千珏把自己别在腰带上的小木雕摘了下来,递到人手里。

“这是幼犬?”男人摸了摸木雕圆润的脑袋,以及半飞斜的耳,有些不确定道。

“是狼。”

“没事不喜欢的话,我以后再”顾千珏耳根微红,说着伸手就要把东西夺回来。当时雕的时候就觉得仿真狼的话,太瘦韧比较难刻画,所以脑补了一个卡通幼态的形象,但男人不懂这些,没有彩绘立体的线条,质朴无华的小木雕会被错认成小狗也是情有可原。

“喜欢。”

“是我太愚钝了才会认错,千珏不要收回去。我喜欢的。”男人将小狼脖颈后的红绳打一个利索的结,巧妙又迅速地系在腰带上。

木质灰扑的物什似与一旁飘然鲛帛琉璃钩带串珠、苏穗似乎显得格格不入,辉映之间黯然失色。

顾千珏看了两眼就收回了目光:“没事,喜欢就带着吧。”

“嗯。”男人从背后悄无声息拿出一个羊首冠长绒帽戴在了顾千珏头上。灰茄色长绒堪堪扣在耳上,羊骨合制的面额冠轻轻贴合在发额上,绞螯的羊角弯出冠面,幸而顾千珏来此以后也不束发髻,那冠帽戴得合贴妥当。“风大,冷,戴这个。”

狩猎祭以后算是渐渐入了冬,男人的衣着依旧华绣繁异,只是头上也多了一顶翻皮大圆帽,一圈白色绒杂的茸毛与羊首冠帽的羊骨角贴得极近,男人戴帽子的手顿留了许,看上去就像两人用冠面轻轻吻了吻对方。

顾千珏将男人撤离后落在木雕小狼头上来回摩挲的动作都看在眼底,无声勾唇。

苏昭草原的草已经没有夏秋的翠盛荡漾、风吹绵延之势,在潇潇瑟瑟的冷风中颓倒做一片,是有些干黄逶迤的绿。

高阔湛蓝的天际漂浮出一团团绵絮似的云,又映衬着日色的恢弘,泛出些橙黄金光,天地之间的空气有些冷,窜入肺野中却有着最原始纯粹、干净空灵的清丽,一如这里的土地、这里的族落。

呼啸的风把云层扯得碎了,化作一段绫罗绸缎的雾缭绕在山巅,与金碧灿然的珐乌塔穹顶漫卷成一幅绚丽光景。

神锡山的珐乌塔,是纳挞经教文化中有名的祀祭楼宇,传说里面有一座洵氏人庙承香授缘十分灵验,因而朝拜的人络绎不绝。

今日是纳挞的朝岁祈祥节,所有其他的祀祭仪事都会为之让步,因此无论多么繁闹的经宇楼台,想必都会娴静得空荡。

往那金光熠熠、夕照鎏攒的黄顶一指,顾千珏便发话要去那看一看。离傍晚正式的典庆还尚早,于是两人不紧不慢地踏山傍云,依木而栖,步步登上那脊峰。

清泉从山缘望不到尽头的远方流淌下来,汇做无数条溪河,蜿蜒涉足视野之中,山壁深邃曲折,湖面幽蓝宁静,他们悠悠地并行,不知走了多久,直至踏上古塔的石阶,从洗精伐髓般的隽秀风光迈进那陈旧诗意的鬼斧神工。

映入眼帘的便是随风自动的诏幡还有无人自摇的柱经筒,清冷的风刮过层瓦叠布的檐角,把那泛旧的灯笼上驮着的微雪卷扫下,顾千珏伸手拨止了转动不停的经筒。“还真是一个人也没有。”

“嗯。要去里面看看么。”男人拢了拢顾千珏身上的狐裘大氅,高立的身形大半个挡在斜后方,堪堪蔽住从后方不停涌进窄口的寒风,把人遮了严实。

只有在无人地界,也尚得无人窥视的时候,两人才会恣意地表现出一些亲密。

拾阶而上,院中铜铸白身的神像雕塑静默地矗立在正中央,神像前置有一尊半人高的方鼎,里面盛满了零零散散的香灰,还有未待燃尽的三两半折其中。

顾千珏捻了其中的灰烬闻了闻,又拍拍手倒腾干净,转头问男人:“阿衍信么?”

顾铭顿默片刻,如实道:“我不知。”

“那便是不信咯?”顾千珏绕着神像踱步,声音近而远地传开。“你要拜吗?”见男人只原地立在神像正前方,顾千珏问出声。

男人摇了摇头。

“不知何神,心不虔诚,自当不灵验。”顾千珏自说了起来,又道:“如此,不拜才是多几分敬重,省得力气了。走吧,我们再往里看。”

“嗯。”男人应着,也不知是赞同如此解意还是附和后面那句话。

再顺着石廊延桥往里走,石身金鼎、震祟兽纹底座的塔敦一排排叠落得整齐,庙中央的高拱门扇落了锁,只能隔着两旁雕花镂窗隐约瞧见其中的布局,望眼是彩漆繁绘的神像塑影围庭地腹中呈立一圈,众神姿态万千,仪表各异,没有点目却一个个神采飘飘,慈悲闵人又仿若无情至极。

既然没有求拜的打算,顾千珏也没有强力破开的意行,两人淡淡看一眼就转身向另一道走去。

庙宇后四方通达,山顶的温度较塬落又冷清些,石顶与树尖都冒着湿漉漉的雪沫,择了一条石栈盘卧在山丘的小窄梯,拐着弯绕过巨石榕林,那上面有一个从底下打眼一看就与这处锋檐叠瓦的布设十分不同的小隔间。

庙宇的地基建得极高,这拐绕的隔屋坐落在背山紧贴与前庭的后院,伴着吱嘎脆悠的响声,摇摇欲坠的陈旧木门在晃荡中展开了来,露出隔间里面的摆设。

屋内是一层层褚红阶衔叠而成,每一阶都摆了高矮不一的朱漆立牌,牌前是铜座莲花筑样的香油灯,牌上刻着纳挞的字迹,两人看不大懂,依稀能感觉此处是供奉着什么东西。

只牌位与莲花灯蒙上了淡淡尘灰,看上去像是废弃了一段时间,地上的蒲团坐垫也有些褪色。

也没有什么可观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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