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节
悬浮车缓缓升起,窗外的黄昏开始模糊起来。白榆眨眨眼,问:“我们要去哪里?”
“惠穹星。”皇帝的语调懒懒的,“我和你母亲小时候经常去那里度假。”
白榆一开始很好奇。惠穹星到底是什么地方, 能让两个皇子公主青睐。
到了之后,她发现,惠穹星只是个偏僻的人造星球, 主体建筑是一片被群山环绕的欧风小镇……非常小。只有一条主街和几条小街。这里的房屋排列并不怎么规整, 有种随性而浑然天成的美。当地的季节是初夏,重重叠叠的屋顶与茂盛的绿色树木融合成一片,街边、巷角、墙顶到处种满鲜艳的花朵。
他们拐入巷子, 路过一家餐厅, 刚刚烘烤出炉的苹果派的香味扑面而来。附近淡黄色墙上有一些张狂的涂鸦,白榆仔细一看, 是在宣传他们马上要到来的“酒神节”。据说到时有几十种葡萄酒和一百多种类型的杜松子酒会参与酒神节比拼, 由客人投票决定今年的人气酒王。
白榆啧啧称奇:“这么多种酒, 他们要喝多久才能评判出来?”
皇帝随口答道:“整个夏天。”
白榆:“……”
这个小镇的总体氛围非常轻松、复古。
白榆仔细一查, 这个星球名义上属于艾诺里家族。他们最开始靠向皇室卖酒发家,后来投资食品业积攒了一些财富, 原本属于是那种无人在意的边缘小贵族, 直到他们家出了一位皇妃,才烜赫一时——不过随着皇妃的失宠, 这丁点特殊待遇也很快消失。
艾诺里家族的皇妃, 就是利维娜和罗兰的母亲。也就是白榆的外婆。
白榆这才恍然大悟。这颗星球对于她母亲和她舅舅来说,可以被称作“避风港”或是“秘密基地”。在这里他们可以隐姓埋名, 短暂地享受属于自己的童年,艾诺里家族为了保护他们当然也会全力配合。
她跟着皇帝继续走, 走到一片人烟稀疏的河谷地。
潺潺的溪水像一条蜿蜒发光的带子,远望能看见许多高高低低的青色山脉。
走了大概十分钟, 她被领到一个庄园前,一侧的花园里种满粉色的蔷薇。
这庄园不像是荒废的样子。白榆想。
皇帝敲敲门, 门开了——是阿尔弗雷德。
“午安。”阿尔弗说道,“欢迎回来,路上辛苦了。”
白榆顿时觉得眼前这个场景有些魔幻。阿尔弗不是一向对皇帝颇为微词吗?他们怎么突然就联系上了,还要一起度假?
皇帝默不作声地进门。
进门之前,白榆飞快地瞟了眼栅栏门牌上写的名字:
“利维娜·艾诺里”。
……
庄园内部的装修风格非常温馨,有种流于眼前的精致富贵——当然,和白榆曾经去过的皇宫比起来却算是寒酸了。不过,从白榆的角度做私人品鉴,阿尔弗的手艺并不逊色于任何“宫廷大厨”。
白榆美美饱餐一顿,然后抱着一杯茶缩在沙发里。安逸的模样像只打瞌睡的猫。
罗兰则坐在她身边不远的位置,低头翻看一本书。
哗啦,书页轻轻翻过。
“看着我干什么?”罗兰用没什么起伏的语调说道。
“看你的头发。”白榆诚实地回答,“舅舅,你头发好多。”
他身后的黑发披散,柔顺到泛着绸缎的光泽,白榆看着就羡慕,很想和他探讨一下护理头发的诀窍。
虽然她的头发也不丑吧,但总感觉还差了点什么。
“你和我有一样的基因。”罗兰的眼睛都懒得抬,“护理头发没什么秘诀,早睡早起,均衡营养,比什么都强。”
最近经常熬夜的白榆:“……”
“还是看看您的算了。我不打算留长发,难打理,平时还妨碍事。”她经常出入制造间,知道头发被卷了被烫了可不是好玩的。
他们再次沉默下来。白色的窗帘随着微风的吹拂轻轻飘荡。
房间内再次突兀地响起白榆的声音——
“舅舅,你在看什么书?能不能给我看看?”
“舅舅,这外面的鸟唱歌还挺好听。是什么品种啊,能不能逮几只回去?”
“舅舅,为什么这个花园里的蔷薇开的比碗都大?你说阿尔弗在培育的时候用做了什么特殊的营养剂吗?还是……”
“…………”
罗兰终于抬头用金色的双眸瞥白榆一眼。然后把她赶出了那个房间。
白榆表面上依依不舍、委委屈屈地走了,实际上,她刚合上房门,脚下的步调就逐渐轻快起来。
阿尔弗刚收拾完餐桌,看她悄悄溜出来的模样觉得好笑:“陛下有那么恐怖么?”
“不是这个问题。”白榆凑到阿尔弗面前,拉开椅子坐下,“阿尔弗,你之前还警告我离舅舅远点的。怎么你就先叛变了?”
“仅此一次。”阿尔弗叹息一声,也不打算藏着掖着,“陛下说,要带您来您母亲成长过的地方看看——我无法拒绝他。”
白榆沉默片刻,和阿尔弗说了皇帝正在和老公爵争夺她冠姓权的事。
阿尔弗一愣,神情也复杂起来。
“原来如此。”他也坐下,作聆听状,“那您自己是怎么想的呢?”
“我不知道。”白榆坦诚道,“我只觉得姓泽塔很麻烦。”
“这点我同意。”阿尔弗笑道,“但陛下说的不无道理。您是公主殿下独自生下来养大的,无论从法理还是情义,您都该随她姓。”
“……你之前还跟我说,还是跟着伊尔洛家生活比较安全。为什么突然就改口风了?”
阿尔弗直言道:“可是现在陛下主动让您改姓。你也知道这其中的意义——你确实是陛下唯一在世的、血缘关系最近的人。为什么要拒绝继承权?”
一针见血。
白榆:“你不觉得王位离我太遥远了吗?我无法想象自己做皇帝的样子。”
阿尔弗:“您不需要想象。只需执行自己的意志。说句难听的,有罗兰陛下的糟糕名声在前面给您挡着,哪怕您继位后什么都不管,任由帝国自由发展,大家也会称您为宽厚仁德之君。”
“你这话可真是……够狂悖的。”
“请原谅。不过,我也是实话实说。”
“我总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啊。一直不管事的皇帝不会被架空么?”
“只有无能之君才会被……”阿尔弗叹息一声,又用白榆熟悉的那种慈祥到令人头皮发麻的眼神看着她,“但您是利维娜殿下的后代,绝不会是无能之君。”
白榆:“……”
真是够了啊!
说来说去也没几条正经论据,阿尔弗对她的滤镜也太深了。不。倒不如说是对已逝的利维娜公主滤镜太深。
白榆觉得跟这俩人无法沟通,疲惫地回阿尔弗准备好的卧室去午睡。
进去之后,她才觉得这个卧室似乎过于“童真”了一些……虽然床很大,但窗台上整整齐齐列队的毛绒娃娃、造型圆润的象牙白衣柜、小书桌上无声旋转的贝壳风铃似乎都暗示着一件事:这是个小女孩儿的房间。
白榆从落地窗往外望去。望见一片幽深葱郁的树林。突然觉得眼前的景物似乎有些眼熟。
她回身在房间里环顾一圈,视线落在靠墙的那张小书桌上,走过去仔细搜索起来。“当啷”一声,她碰见了一个带锁的小盒子。锁上的锁眼非常迷你,可以推测钥匙的尺寸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