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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你心里永远只有哥哥”(剧情/回忆杀)

 

才悠悠褪了鞋袜,却是提着曲裾深衣宽大的下摆就下了水,一点也没想到他身上这繁复的绸缎在流水中会成为他怎样的障碍。孙策才一侧头,周小公子就叫那长衣绊了个跟头,坐进了水里。身下的溪水好似还留着春日的凉意,柔柔抚上白皙皮肤,在其上染上些许红意。

孙策看着周瑜摔在水里发懵的样子,几步蹚过去大笑着把他义弟从那正缠绵的溪水和袍服中救出来。

“好了,这下倒也成了美人出浴图了。”

溪水算不上深,呛水倒是避免了,但这样一番下来,周瑜身上的衣服便湿了个透彻。他穿的全是广袖大袍,湿了便贴在身上,冷风一吹便泛起凉意。夏初天候虽是已热了些,但日头仍然不算太大,孙策皱了皱眉,捡起他方才扔在岸边的外裳将周瑜裹了个严实,抱着人上了岸。

“义兄……!放我下来!”周瑜没想到他会这么干脆,当即脸羞了个通红,挣扎着要下来。

“不放。你这小身板,待会儿病了怎么办?”孙策紧了紧手上的力气,将义弟抱得更紧了些,牢牢挡住湖边微凉的风。

周瑜气急,但以他的力气又挣不开孙策的手,只能任人抱着,徒劳地喊:“孙策!放开我!我又不是泥捏的,怎么会就病了?”

但孙策充耳不闻,仍然抱着他大步向前。

直到进了周宅,孙策才将他放了下来。两人躲过侍从从后院小门悄悄进了院子,披着的外裳也几乎湿透,孙策催着周瑜回去换衣裳。

可躲过侍从还没走几步,前院就传来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近,正往后院过来。周瑜听得清楚,正是前月传了书信回来说已从洛阳启程回家的周晖。

“是兄长回来了!”

周瑜心中一阵喜悦,自上回洛阳一别,他与周晖也许久未见,这下周晖回家,他便能又日日见到兄长。暗自高兴了一会儿,他才发现不对——他现在衣衫不整,甚至还裹着孙策的外裳,简直狼狈至极,无论如何也不是面见兄长该有的样子。

但周晖眼见就要向后院来,定是先来寻他的。寻不到也就罢了,晚间再见也是一样,但若是弄成这副模样被兄长看见了……

“只怕兄长要亲自动手揍你一顿,然后将你丢出门去。”周瑜转过头,对孙策认真道。

孙策本来还因他见兄长归家喜悦而高兴,乍一闻言才有了些拐带人家孩子的心虚,也忧心忡忡起来,思索半晌道:“《孙子兵法》都说善用兵者避其锐气,事到如今,我们先躲一下!”

“躲哪……?”还没来得及多想一会儿,话音未落周瑜就被带着跑起来,疑惑也被迫消散在风中。

“跟我去后院!”孙策一把拽过周瑜,在后院纷繁复杂的回廊中拐起弯来,没几步就将还裹着他衣服的周瑜拉到了个偏僻荒芜的处所。

周瑜眯着眼睛想了许久,直到抬头看见枯瘦树枝才想起这是后院那株桃树。虽是桃树,寿数却意外的长久,年纪大约比他还大上许多,树干粗壮处几乎可以将他整个掩住。但今春不知发生了何事,这活了几十年的老树一夜之间无声无息地死了,枝桠尽枯,只剩枯瘦虬结的外壳勉强支撑着腐朽的内里。老树枯萎后叔父觉得不详,思索着换一株,却不知怎的搁置了下来,于是这苍遒的树就一直立在此处,这小院便也荒废下来。

他自己都快不记得这处,难为孙策日日从后院翻来找他,对这院子倒是比他还更熟些。

孙策带他绕进去,那老树后面还有一方井,也已干涸了许久,井壁上尽是青苔。

小院静谧又苍茫,强劲日光被枯枝遮挡住大半,只洒下星星点点的碎金颜色,暖和又不刺眼。周瑜随孙策出门玩了这半晌,本也有些疲惫,孙策又因怕他着凉而一直半怀抱着他,他义兄身体好得像深林中的虎崽,身子无论何时都是热的,他被这暖意一激,困倦袭上心头,纤长眼睫扑闪起来,回答孙策的话音也渐渐低了下去。孙策的将军故事说着说着没了应答,低头一看,周瑜早已在他怀里睡了过去。

但年幼的孩子们这时候尚且可以在家中惬意逃避,接下来要面对的世事却不容乐观。

周晖并不是归乡的第一个。自去岁开始,在京中有官身的周家子弟便陆陆续续地归了老宅。周氏忠臣几百年,本是四世三公、名门望族,但当今圣上年幼,懦弱无能,权臣掌控朝廷、排除异己的事也并非什么不能说的秘密。越是忠臣,便越是清臣、直臣,绝对不会与那些贪佞权术之辈同流合污。于是无论是被铲除异己,或是不愿同流,出京都是必然之事。

现在的安稳终究不过是自欺欺人的假象,秋收过后,掩盖在朽木表面的金玉锦绣逐步剥落,终于将其下腐烂的内里暴露无遗。

当年大旱,朝中为了董相国的寿辰欢欣鼓舞,官府冷面不出,无人在意河内几乎颗粒无收,周氏以女眷的身份悄悄开了自家的粮仓赈灾,连周瑜自己都吃上了糙谷,却仍然杯水车薪,日日都能在城外见到堆积的饿殍。

两个人的离别来得太过仓促。情况急转直下,孙策匆匆随父亲行军,分开时差点一句再见都来不及说。

孙策那时整日看将军美人的话本子,满心以为他要与周瑜一同建功立业,但军中日子过得闭塞,孙策很久没再听到任何消息,直到终于随父亲进了被烧成一片废墟的京城,他才知道是父亲瞒他瞒得太好。

他疯了一般冲进雕梁画栋的宫殿,董卓走的时候没留一丝余地,几乎没有一点金银留下给他们,只剩被烧得斑驳的绫罗绸缎,和还在负隅顽抗的兵士。

他愈往里心中愈慌,只懂得擎着手中的长枪一路杀将过去,后来到枪头磨钝无法再顺利地捅开盔甲,他随手捡了一把长刀继续,杀得全身甲都上已经浸满鲜血,他还是没有找到周瑜。他快要绝望了,手中的刀已经不知道卷刃多少把,几乎把整个皇宫都翻遍,才在一个偏僻的小殿里找到了他的爱人。他把刀从最后一个人胸口抽出时,手已经快抬不起来,但他还是努力站稳,推开破朽的殿门。

他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可看见周瑜的那一瞬间他几乎将门板捏碎。美人尚还纤细的赤裸身子被层层红绸挂在榻上,满身都是不堪入目的淫器,被摆成只供泄欲的玩物。仔细看去,白嫩腿间还挂着没有干涸的白浊,也许就出自方才倒在他脚下的某个人。

他一点点解开那些红绸,用已经破损染血的披风将他放在心尖上的人严严实实裹好,才迈过一地的尸体和废墟离开。

其实周瑜跟随周晖进京并非一时兴起,时节早已不安稳,无论在何处都称不上安全。但他们没想到董卓来的那么快,被粗鲁地从车中拽下来时周瑜已经尽力保持了冷静,可看到被西凉军士像扔破布一般扔在董卓脚下的兄长时,恨意和颤抖都再掩盖不住。但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着兄长拼命上前试图拦住将他带走的人,看着族人一个个倒地,血深深浸入泥中,然后被人包装得如同礼物一般,送到董相国榻上。

此后的记忆好像都被血色覆面,像是心中承受不住于是便强行掩去所有记忆,直到他被孙策从已烧成一片废墟的宫殿中抱出,任凭孙策将他牢牢圈在怀中,跟他说抱歉来得太晚,眼前的血色才好似随着泪水一同埋进了最深的心底。

周家被灭门没有任何表面的理由,但却有着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罪状。就在车队被截、他被掳进宫的同时,几乎照亮玄夜的大火在周家老宅燃起。这场走水没有任何征兆,城中死一般寂静,只有燃烧的噼啪声响了整夜,连天的火燃至天明时分才被大雨浇熄,废墟里不留一丝痕迹,也没留下任何一个人。周瑜醒来时他们已离去千里,他没能听闻朝中任何消息。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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