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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佣)早上好

 

*杰克早餐店

在他租的公寓不远有个早餐店,老板是个英俊的年轻人,英俊得像伦敦雨季里被浸湿的广告纸上的模特,放到早餐店外晒干,晒得发皱、凹凸不平,颧骨凸起来,颊肉凹下去,聚焦着两只又黑又深的眼。他每天拿了把黑色坐凳,坐在店门口。

每当萨贝达经过时,“早上好。”杰克对他微笑。他会买两个包子,一杯豆浆,包子的皮很厚,玉米和肉粒像上海租房的年轻人们,几乎要与白墙上的水泥钢筋融为一体。黄豆磨出的粉沉到杯底,萨贝达喉咙眼里黏糊糊的一坨,“……早。”萨贝达含糊不清地对他说道。

杰克的身子伫立在早餐店门口,像陪同孩子的家长,目送着萨贝达走近校门,在他走进校门那一刻,萨贝达猛地回头,杰克依然伫立着,像早餐店门口的广告牌,可杰克不一样,哪有广告牌这样看着人笑的,杰克的眼睛黑亮得像学校后山树林中的池塘,堆满残枝枯叶,上方繁茂的树叶里露出一点缝隙,才盛得半点光亮。

他从杰克手中接过包子和豆浆,老板生怕他拿不稳,非要等塑料袋全勾在他手上时才肯放下手,杰克的指头轻轻地刮过他的指背,往指缝里蹭了蹭。怪肉麻的,萨贝达想。

老板很奇怪。萨贝达经常光顾他的早餐店并不因为他喜欢那里的石头包子和粉末豆浆,而是那里仅此一家。平常这里有不少往来的学生,他依旧看见,杰克在笑。一种奇怪的笑,在无人后杰克的嘴角就像支撑着被子的木架般断裂,整张脸皮垮了下来。像没加酱油的肠粉,苍白且无力地发皱。萨贝达觉得有趣,他躲在树后偷偷地看,杰克的眼球直逼眼角,“早上好。”他又笑了起来,萨贝达看着他,没有发话,杰克不明所以,他紧紧地盯着萨贝达,朝他走去。“这树后有什么东西吗?”他问。

“没有。”萨贝达回答。

“那吃早餐吧。”杰克说。

他从杰克手中接过沉甸甸的包子和豆浆,他的手没拿稳,豆浆掉在地上,洒了一地,杰克置若罔闻,他的大拇指穿过萨贝达的拇指与食指之间,紧贴着手腕裹住半张手掌。

“今天天气很好。”杰克说道。

“嗯。”萨贝达回答,他看着水滴穿过叶子。

“你在看我吗?”杰克问他。

“呃。”杰克的话让他莫名其妙,他还是给出了个半肯定的答案。

“不。你没在看我,萨贝达。我是学画画的,我知道人们注视着什么地方时眼球会转向哪里。你在看我身后的树叶,对吗?”

“对。”萨贝达并不想回答这番盘问。他感觉解剖和美术是一体的,杰克的眼神仿佛要穿透他,直达他底下的腹部,连心肺的声音都露了出来。

“抱歉,我再给你拿杯新的豆浆吧。”杰克说。

当萨贝达接过包子时,他发现豆浆杯是空的。不过这不重要,杰克黑洞洞的目光像叶间投下的暗斑,又如瓢虫般爬到他手上。在校门口时,他甩了甩手,想要摆脱这种不适感。他在眼角瞥见一束暗影,杰克正站在他身后。

“你来这儿干什么……”萨贝达的声音颤抖着。

“我来看你啊。”杰克微笑道,像白墙上的素描人形,眨着黑白两色的眼睛。“抱歉,我只是感到好奇,萨贝达。你为什么总走这条路?你为什么每次上课只带两本书?为什么你所有的科目都共用一个笔记本?这些谜语如蝴蝶般扑到我心脏上,扑通扑通地翕动着。我真的太好奇了……你会流血吗?还是像玩偶一样吐着棉?你那么特别,你的内脏会是珊瑚色的吗?呵呵、恋爱般甜美的粉色……”

他逃了。杰克身上的那抹暗色宛如画上被灼烧出的洞。不合理且破坏了秩序。

他背着包,想走过那里,只把杰克当成白墙上的素描人像,眨着两只幽深的眼睛。

“早上好。”杰克说道。

他视而不见。

“今天不吃早餐吗?”身后传来杰克的声音。

萨贝达摇摇头,他经过杰克,把他当作路边的石雕。今日的杰克与以往不同,杰克的剁肉刀不见了,他只好拿着剪刀,一颗一颗地剪着肉。那一片一片的软肉,像玫瑰花的花瓣,杰克把它们塞到包子里,又交到萨贝达手上。

萨贝达惊疑不定地看着被掰了一半的包子,没熟的红肉宛若包子被挤出的内脏。他看着老板,只有黑白两色的老板微笑着,对他说,“早上好。”

在下个转角,他把包子丢进了垃圾桶。杰克在厨房的角落里找到了那把剁肉刀,刀红红的,和用过了似的。可是今早没有剁料,杰克想。

萨贝达回到公寓时已是夜晚,夜空像衬衫折下的一角,白日被压在黑漆漆的领子下。一闪一闪的路灯下直立着黑色的人形。

“早上好,奈布。”杰克对他说道,“我给你送早餐来了。”他拿着沉甸甸的黑色塑料袋,下方滴着黑红色的东西。

“……现在是晚上。”萨贝达说。他的目光盯着那袋不明物,那黑色的塑料袋仿佛勒紧的是他的头,跑。他在心底对自己说。快跑。

他在对方的目光下后退了一步。

“现在是晚上十二点。”杰克歪着头,似乎在思考,“所以我在一天中最早的时间给你送早餐来了。最新鲜的食物。刚剁下来的。又红又热,奈布。玫瑰并不只长在土里。”

他恐惧着注视着那个塑料袋,黑漆漆的,像杰克的眼珠子,兜着红色的东西。他喉咙里仿佛要涌出什么,他想吐。

“给你,奈布。”杰克似乎不觉得他会接下,手指勾着那只塑料袋,那只袋子落下、打开,那个作品盛开在他眼前。

一只内脏被刨光的老鼠,四肢大张着,像学解剖的学生展示自己的作品:看,我把它们全部完好、一点不剩地拿了出来。

他冲回了公寓。他在楼上窗子望着,杰克在楼下冲着他笑。对方脱下帽子朝他行礼,在塑料袋里拿出了袋子扎漏的剪刀。

“晚上好。”第二天杰克坐在店门口的椅子上,对他说道。

“你应该管束好自己。”萨贝达厌恶地说道。

“这只是一次玩笑。”杰克有双鱼似的眼珠。他在萨贝达身边游走着,仿佛碰到对方时他就变成了一条鱼,眼睛不会眨,“奈布,我需要你,就像一条鱼需要水一样。我喜欢你发抖的样子……真可爱、不是,我是说你平常也很可爱……我现在很混乱,你能告诉我现在是白天还是晚上吗?我梦见我剖开一只老鼠,它的全部被我……”

萨贝达拍开了他的手。往后他再也没看见杰克,那家早餐店也没再开门。

某个晚上他闻到空气里一股潮湿的气味,伴随着熟悉的哼曲声。他连呼吸都急促起来,那首小曲的节奏也跟着加快,在拐角处亮起的车灯照亮了他惊惧的面孔。一切消逝于一声碰响,那首小曲也停止了。

萨贝达在一片白色下悠悠转醒,他的侧边放着一束玫瑰花。似乎有人握着他的手,那张黑白两色的面孔在他眼前放大,“早上好,奈布。”杰克微笑着说道,“我给你带了粥。”

他想跑,却发现自己双腿没有了知觉。

end

*看着表格选填的,泥得很严重

杀掉孩子的妈妈——创造你的神又收回了赐予你的生命????:

我从未见过我的父亲。他的画像挂在大厅,一幅苍白的侧影,他在微笑,他在注视,胆小的仆人说道,老爷会看着府邸的每一个角落。湛蓝的眼珠与我相差无几,在我出生时,女仆甚至惊叹道,“这简直是个缩小版的老爷!”

我和母亲并无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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