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我舅的生意不是两年前就给你管了?而且你在天津这么些年,总有自己的人脉吧。”
这话又揭了应闻隽的短,他不说,赵旻却明白了——宋千兆在防着他。可应闻隽听了这话,只是抬起眼静静地看着赵旻,反问道:“你不是只将宋家当个周转的地方,一攒到钱,就要回四川找小姨。既是周转的地方,你打听这么清楚做什么。”
赵旻笑道:“你别套我话,现在是你指望我,可不是我指望你,我的事你少管。”
见赵旻吃软不吃硬,应闻隽又只好放软了态度,他在宋家这么学年,学的最多的就是看人脸色,审时度势。
“这些年你舅身体不好……天津的大大小小的中医都给他看了个遍,随便我找哪个,都能传到他耳朵里,这事不能让他知道。小诊所去不得,大医院都在租界里,诊金倒是其次,最重要的是……”
赵旻打断他,不悦道:“诊金我还能让你自己拿?”
最重要的是,应闻隽身体情况特殊,这事儿还真的找熟人去办。
赵旻也跟着头疼起来,过了半晌,长臂一伸,在电话上摇了几个数,方捞起听筒,要接线员为他转去杨公馆,等待的功夫,赵旻忽的看了眼应闻隽,前言不搭后语道:“你刚才管我小姑喊什么?”
应闻隽也跟着奇怪:“小姨,怎么了。”
“没什么。”赵旻嘟囔着,“以后不许这样喊。”他虽知道应闻隽是他表哥,可两人到底不是一起长大,他倒没什么实质性的感觉,此刻这声小姨出来,称呼一换,感觉也来了,倒像是专门提醒着他赵旻跟人乱伦,把自己表哥给睡了似的。睡舅妈倒没什么,睡表哥,听着还真有点大逆不道。
片刻后,电话被人接通,赵旻笑着调侃道:“想我没?”
对面似乎是呸了一声。
赵旻正色起来:“十万火急,这次你得帮我,你还记不记得隔壁宿舍楼里读化学那孙子,高咱们一届老想巴结我们那个。你得攒个局,把他也带上,但别说是我的主意,这事儿得瞒着柏英。”
对面哇啦哇啦的,似乎又在骂赵旻,赵旻只撒娇喊了几声好哥哥,说他不管,就得给他办到,继而挂了电话,对应闻隽道:“成了。”
应闻隽:“……”
赵旻笑着往沙发背上一靠,头枕着手心,又道:“好吧,其实也不算成了,还是得看你。”
应闻隽总觉得赵旻在戏弄他,拿他寻开心,他发愁了三天的事情,怎么赵旻打个电话的功夫就成了,思索间心中已有所动摇,起了悔意,自己真是慌不择路,怎么会来找这个靠不住的赵旻?
见他想走,赵旻又道:“哎呀,信不信在你,不过你我好歹是睡过一觉的关系,一夜夫妻还百日恩呢,我骗你做什么,你我虽算不上夫妻,但总算得上兄弟,再不济,舅甥总搭得上边吧。”
“说吧,你到底想做什么。”应闻隽抬手阻止他。
“你得在这里陪我住上三天。”
应闻隽想也不想,起身往外走,还骂了赵旻一句:“去你妈的。”
应闻隽恼怒至极,在心中用“混球”、“色痞”、“狗东西”等把赵旻翻来覆去骂上一遍,走出一条街的距离后才稍稍冷静,回头一看,赵旻没追出来,仔细一琢磨,心中忽的倒柳暗花明起来。
赵旻明明有这样一栋大洋房,为什么偏偏要住到宋千兆家里去?
思及至此,应闻隽不免懊恼,他从来就不是个急性子,怎么偏偏对上赵旻就总是气急败坏,方寸大乱。然而此时也决计不可主动回去,应闻隽思衬片刻,冷笑一声,又走了回去,在巷口坐着。
大约只等了半个小时,就见赵旻从里头出来,果不其然,他脚往外头一迈,就先看见了孤零零坐着的应闻隽。肩膀宽,背却薄,衣裳被吹得紧紧裹在身上,不知是真的无处可去,还是想回来找自己,拉不下脸。
赵旻幸灾乐祸,得意地欣赏着对方的狼狈,直到应闻隽把头低下,埋在胳膊里,搭在双膝上,才禁不住一愣,下意识道:“这就哭了?”
应闻隽没吭声,头却没抬起来。
赵旻又哎呀了几句,憋不住了,凑上前和应闻隽并排坐着。感觉到一件大衣沉甸甸地披在自己肩头,胳膊又被轻轻一撞,应闻隽就知这事儿成了一半,在心中冷笑,骂赵旻这贱狗。
赵旻不乐意道:“明明是你有求于我,把我骂了不说,现在还要我来给你台阶下。”
这次应闻隽抬头了,却依旧不肯看赵旻,跟还在和谁生气似的,低声道:“你平时就是这样哄柏英的?”
“他可不用我哄,只要票子给到,或者送个礼物就能打发,然而礼物嘛也不是什么贵重礼物,珍珠项链啊,钻石袖扣啊,这些他最喜欢,再不济,脱了衣服躺床上,睡上一觉就什么都解决了。你手里拿的什么,给我看看。”赵旻这才看见应闻隽手里攥着个东西,掰开一看,是个狗尾巴草编成的戒指,便把手伸到人家脸前头去,蛮不讲理道:“哦,这个啊,也不是什么稀罕东西,给我带上吧。”
应闻隽没给他得逞,往地上一扔,踩了过去,扔下句:“我也不用你哄。”
见他要走,赵旻也不急,只低低笑了声,长臂一伸,扯了应闻隽的手腕,稍一用巧劲儿,就把人给拽了回来。
“我说你就别玩那套欲拒还迎的把戏了,你往我房子前头一坐,不就是等我出来哄你好提条件?赶快说吧。”
应闻隽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反应过来时就被搂在怀里,坐到了赵旻的腿上。这次赵旻还真不是故意的,纯粹是同柏英调情习惯了而已,倒是应闻隽,好像坐的不是赵旻的腿,坐的是块烫铁,是块钉板,猛地推着赵旻的胸口站了起来。
应闻隽欲拒还迎不假,可抗拒和赵旻亲热更是不假,只这一下,就又叫他回到在小白楼的那个被人破门而入的早上,冷汗又出了一身。
赵旻看他神色不对,还以为是冻着了,只道:“回屋说吧。”进到房子里去,见应闻隽还在发抖,赵旻这才觉出不对劲来,皱眉道:“你怎么了。”
应闻隽勉强定下心神,解释道:“那天早上你走了以后,大太太带人去小白楼捉……将我堵在了床上。”他没好意思说出捉奸二字,又将遇见赵旻前后发生的事儿挑挑拣拣地说了一遍。赵旻是聪明人,当下就明白过来,应闻隽这是被人算计了,他赵旻只是凑巧被卷入其中。
又听应闻隽道:“自从两年前你舅把我推到明面上之后,我在宋家的日子就不好过,大太太爱子心切,觉得我挡了她儿子的路,一直想法子把我赶出宋家。所以赵旻……”
应闻隽抬了头,直直看着赵旻:“你我不是一路人,你自小要什么有什么,想要的不想要的你都有,我不一样,我若是被人抓住把柄赶出宋家,挨顿皮肉之苦只是轻的,可你舅是什么性子你该知道,他不会放过我远在贵州的爹妈。那天我不知道你是谁,若知道,我绝不会将你拉进我房中。你年纪小图新鲜,没见过我这样的,我陪你三天就是,但三天之后,无论医生怎么说,无论这事如何解决,你都得断了这方面的念头。”
赵旻一脸无聊,低头看着自己的指甲,轻声道:“说完了?”
应闻隽点头。
“可我觉得你没说完,你只说了一半。”
赵旻笑嘻嘻的,凑近了:“你想说让我这三天里不许碰你,配合你打掩护,三天之后还要配合你,配合你在我舅那里守口如瓶。除此之外,你还要我三天以后有多远滚多远。”
应闻隽凝神屏息,看了赵旻半晌,收起那副可怜兮兮的神情,眼中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