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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赵芸打完赵旻,顺势理了理耳边的碎发,像是才发现家中有客人似的,朝闻声而来的众人疏离点头。

“见笑了。”

她的视线掠过应闻隽的脸,微微一愣,便处变不惊地移开了目光。

应闻隽只好上前道:“小姨,好久不见,您身体还好吧。”

赵芸看向赵旻,冷冷道:“还未被这小畜生给气死。”说罢,又朝众人道:“诸位,你们先吃,今日招待不周,只是我还有话要同这不争气的侄儿讲,改日我做东。赵旻,你跟我到祠堂来。”

她柳眉一拧,旗袍裹不住在生意场上锤炼出的杀伐气,看的人无端生畏。赵旻一声不吭,灰溜溜地跟在赵芸身后,往祠堂走了。

宋稷不再理会冯义,推搡着应闻隽跟了过去,隔着窗户瞄见里头的影,瞧见赵旻跪在牌位前,赵芸立在他身后,拿藤条一下下往他背上抽,骂声断断续续,赵旻因着制药厂的事情伸手管赵芸讨要赵岩留下的遗产,只是在英国的那副纨绔做派惹恼了赵芸,姑侄俩才闹得这样难看。

宋千芊一走,赵旻就是赵芸拉扯大的,这半个妈要揍他,赵旻只好受着。

宋稷站在外头听了一会儿,心有余悸地打了个冷颤,嘀咕道:“还好我娘不这样折腾我,看来旻子这生意后头牵扯的还挺广,不然赵董事长何至于这么生气。”他又试探着一抬眼,向应闻隽打听道:“你同旻子关系近,他跟你漏什么风声没有?”

应闻隽的眼睛盯着里头,摇了摇头。

宋稷见套不到什么话,便走了。

管家悄然上前,压低了声音道:“应先生,小姐请您进去。”

应闻隽一怔,管家已替他将门打开,里头站着的赵芸与跪着的赵旻齐齐扭头看了过来。赵旻还在嬉皮笑脸,背部衣物完好无损,哪里有挨过打的样子,看来这样兴师动众,是要做戏给人看了。

应闻隽走进去,偌大的祠堂只供奉了一个人,正中央牌位上的名字,居然是赵旻母亲的。

赵芸将藤鞭放回桌上,赵旻见状,嘻嘻哈哈,挤眉弄眼,膝盖刚要抬起,却见坐于上座的赵芸斜睨他一眼,挑眉道:“谁让你站起来了?”

赵旻不服气道:“该走的都走了,该演的戏也演了,屋中都是自己人,我为何不能站,小姑,你方才打得我好痛。”

赵芸冷哼一声:“戏是假的,骂你的话却是真的,那两巴掌,也该你受着。”

赵旻只好老老实实又跪了回去。

赵芸看向应闻隽,神色缓和了些。她虽对赵旻严厉,可姑侄二人却自成一派,亲密无间。赵芸同应闻隽却到底隔着一层,又多年未见,上次见时,正是赵家人将茶园翻了个遍,在应闻隽房中找到宋千兆,那有辱门风的尴尬场面。便是这样面对面站着,也无甚好说,应闻隽搜肠刮肚,正要说些什么,却是赵芸先开了口:“赵旻说,这些日子他在宋千兆那老不死的眼皮子底下,都是你在照顾他。”

应闻隽实话实说道:“谈不上照顾。”

赵芸嗯了声,眼中尴尬神色一闪而过,也同应闻隽没话讲了,给赵旻使了个眼色,叫他说些什么,赵旻却全当没看见。赵芸在心里骂他,硬着头皮没话找话道:“那你这些年,在宋家过得可还好?你照顾了赵旻,以后你父母那边,我也会派人去贵州照拂着些。”

应闻隽点头致谢,只在赵芸面前站上片刻,不知为何,就无处遁形地羞愧起来。

他盯着自己的鞋,隐约觉得赵芸对自己的态度有些奇怪,倒像是和赵旻达成了什么共识一般,也不知赵旻都跟赵芸说了什么。

正想要找借口离开,一旁的赵旻腻歪开口道:“你傻站着干什么,还不赶快扶我起来。”他下意识走过去,赵旻便歪在他身上,借力站起,一分痛夸大成十分,娇蛮起来了。

应闻隽借故离开,临走前又从香案上执起三炷香点燃,恭恭敬敬地上香给宋千芊,并跪在蒲团上,磕了三下头。

他做这些时背对着,没看见赵旻瞧他的眼神。

赵旻先是诧异一瞬,继而温柔下来,视线往那边一落,便把母亲与应闻隽都看见眼里。大抵他自己当时也并没有意识到是用什么样的眼神在看着应闻隽的。

赵芸盯着二人,面色骤变。

应闻隽抬脚往外走,祠堂的门关上的那一刻,他猛地听见藤条挥动的破风声,继而打在肉上,响起裂帛声。赵旻痛叫一声,不服道:“做什么又打我!”

“打你奸淫人妻!同表亲乱伦,打的就是你这个不知廉耻道德败坏的东西!还敢骗我?我今日非要替你娘教训你不可!你不止玩男人,还玩到自己亲戚头上,还是你为了报复宋千兆,真什么都顾不得了?”

赵芸的声音听起来已经彻底压制不住怒火,叫赵旻跪在宋千芊牌位前悔改。

“我怎么了,我什么错都没有!”赵旻冷冷犟嘴,“表亲又如何,人妻又如何,他宋千兆要是能看住自己人,还至于让我钻了空子?”

赵芸快被气疯了。

继而一鞭接着一鞭,噼里啪啦落下来。赵旻这般少爷脾气,却是硬生生忍下,一声不吭,无论赵芸如何打骂,都不肯认错服软。

刚才是假打,现在才是真打。

明明是打在赵旻身上,句句也都是冲着赵旻骂的,应闻隽的脸上却跟着火辣辣的,像是他的脸也跟着一起被打骂了。

赵芸是如何发现的?应闻隽一惊。

不等他继续听下去,管家已赶了过来,将应闻隽请走。

他似乎是又回到那个早上,前一秒甜蜜,后一秒痛苦,还没看清身边的人是谁,只记着昨夜的温存缠绵,抬手搂了上去,下一秒门被人推开,一群人背着光,乌压压地站在门口。他忘记了那些人的脸,却记着他们看向自己的眼神,鄙夷的、不屑的、讥讽的,厌恶的,化作赵芸暴跳如雷的眉眼,与她不可置信的眼神。继而满脸冷傲,仿佛看见什么不择手段的肮脏东西。

应闻隽追悔莫及:他不该跟赵旻回四川。

赵芸明明没有将他怎样,应闻隽却觉得自尊再一次被人踩在脚底。他在这一刻真的恨透了赵旻,恨透了冯义,也恨透了宋千兆。

可事到如今,他既已迈出了这一步,做下决定,便是一步步踩着自尊,踩着刀刃,也得咬牙走过去。置之死地而后生,有些东西,他得先豁出去,才能找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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