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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某些时刻,那样的眼神,让肖望笙也陷入了深深的迷惑,分不清真假。
“云瑞,即使你与他有渊源,那也是十年前的匆匆一面。现在的林知许看似脆弱,但能到你身边绝不简单。你当时也是个孩子,你尽力了,他没逃出来是他命不好,你不必因为愧疚……”
“谁说我是愧疚。”段云瑞蓦地打断了肖望笙,双眸中闪过一丝戾气,“那日如果没有帮他,我就会早早地回到家中,那么……”
那么回到家中看到的,就不会是那个乱做一团的家,不会是刚从白绫上被救下来的,只有一息尚存的母亲。
是她自己想不开,又不是我让她去死的。
匆匆赶来的父亲隻留下了这冷漠的一句,匆匆而去。
那天的雨有多大他记不起来了,脑海里唯一的声音就是那轰鸣不止的雨声。
撕心裂肺间,他的脑海中会忽地闪过紧紧扒在车窗上的,那个幼小的阿棠,死死地看着他,充满了恐惧,却又全是希望。
那自己的希望又在哪儿?
偌大的堂屋静得仿佛能听到自己血流的声音,肖望笙心头震撼,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劝慰。
十年前那么平常的一天,段云瑞失去了母亲,而阿棠也陷入了不复的深渊。
两个看似毫无瓜葛的人却被绝望的命运紧紧揉在了一起,形如乱麻,全是死结。
说什么都显得苍白。
肖望笙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不由地朝楼上看去,暂且按下了心头隐隐的不安。
“那……诸事小心。”
电话铃声在这一刻响起,是门房打来的。
“少爷,四少爷来了。”
“是段茂真。”段云瑞放下电话,抬眉看向肖望笙,眼看着他眼神中浮上了一丝幸灾乐祸。
“猜猜看,你这个弟弟这次是欠了钱,还是惹了祸?”
当然,不是惹了大事,他是不敢轻易来找这个二哥哥的。
“二哥……”从大门一路跑进来的段茂真还喘着粗气,看到同坐在堂屋的肖望笙倏地住了嘴,憋了一会儿才讪讪道,“肖大哥也在啊。”
作者有话说:
宝宝们,周三休息,下章是在周四更新,感谢支持~!
没事少回家
段家在榕城扎根二百余年,早已是个声名显赫的大家族。然而时局动荡,到了段云瑞父亲这一代早已与仕途无关,全靠祖宗留下的商铺田地和一家丝绸厂。
若是好好过日子,那也是富甲一方,可偏偏段父是个混帐的,好赌好女人,宠妾灭妻,几乎败尽了百年祖业,若不是段云瑞在段家即将覆灭之际力挽狂澜,恐怕现在早已支离破碎。
如今整个段家的其他人都靠着段云瑞分的几间铺子养着,虽衣食无忧,可哪里比得上以前的挥霍无度。
段茂真进来后就垂着脑袋规规矩矩,他怕这个哥哥,却又是极崇拜的,打小就跟块黏牙糖似的跟在屁股后面,甩都甩不开。
“看够了吗?”
突如其来的一声把段茂真吓得直拍胸口,心虚地别开了眼睛,嗫喏道,“我没看什么,就是想二哥了,还有……还有大哥的忌日快到了,想问问你回去吗?”
此言一出,堂屋里像是瞬间低了好几度,段茂真后面的话不敢再说,坐在沙发上局促地捏着衣角,屁股又往肖望笙那边挪了挪,好似是要寻点儿保护似的。
肖望笙无奈地暗自摇头,知道这个成日里傻乎乎的段茂真又被家里人拿出来当枪使。
段家那点事肖望笙也是知道些的,当年段云瑞同父同母的哥哥在十七岁时意外落水身亡,自此他母亲精神上就出了些问题,再加上其父亲冷漠,姨娘嘲讽,才会导致她不堪重负而自缢。
段茂真最后是被肖望笙给带出棠园的。
“我还真是佩服你,每句话都往你哥心窝子里戳。”
“肖哥,父亲让我劝二哥回去,可我又有什么办法,想来想去,也就是大哥的忌日快到了。”
“段小四,连我都看出来了,你肯跑这一趟,断不只是因为你爹一句话。”肖望笙抬了抬下颌,示意他上车,而后自己坐在了驾驶位,“说吧,惹了什么祸想找你二哥帮忙。”
“就……就是……”段茂真登时心虚地窝在副驾驶上,眼神飘忽着朝外看,“就是我上月认识一个朋友,说有买卖做就请我吃饭,我也不知道怎么的,喝多了醒来,发现人在一家旅馆床上……,旁边……旁边还有个衣冠不整的女人……”
汽车发出了刺耳的急刹声,段茂真哎呦一声抓住了门上的把手,可还是磕着了脑袋,疼得眼泪冒出了眼眶,“肖哥,那女人见我醒了就哭闹,然后几个壮汉进来非说我玷污了清白女子,逼我赔钱。”
“段小四你出息了是不是?不好好上学,学人做什么生意!”
“我也想像二哥那样啊!”段茂真嘴硬的回了一句,可想想自己轻信他人被人算计,顿时又声若蚊蝇,“我手里就那么点儿钱都被他们搜刮去了,还逼我写了个什么罪状,按下手印,说如果不给他们五百块大洋,就把这罪状拿学校去,我……我可丢不起这个人!”
一片焦黄的树叶嚓地一声落在车玻璃上,段茂真骇了一跳,不由地想这条路怎么这样静,连个路人也没。
静下来,气氛更显压抑,段茂真想走,却又不敢吭声,手指偷偷搭上了门把手,紧接着就被一个凌厉的眼神直接钉在座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