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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个人勾结到了一起,恐怕真会有什么麻烦。
段云瑞拉开抽屉,想将桌上几份文件放进去,可一个扁扁的白色纸袋随着抽屉滑了出来,下头一行红色印章,兆芳相馆。
他这才想起那日宋焘把一迭文件和这个纸袋一起放在了桌上,当时着急处理,就随手扔进了抽屉,这一扔就过去了半个月。
怎么林知许也没问问。
如是想着,段云瑞将照片倒了出来,是两张,底下还有一道白边,同样印着兆芳相馆四个字。
啪嗒一声,段云瑞将台灯捻亮,照片的笑容也似乎随之明媚了几分,他看着,眸子深了几许,却无波澜。
段云瑞审视着这张照片,眼前不由自主地浮现起当时自己站在对面看着他坐在椅子上,手指紧张地攥着下摆,对着黑乎乎的照相机,努力维持笑容的僵硬模样。
还有枪响的一瞬间,他回头看到的,那双淡漠却嗜血的双眼。虽然在下一秒林知许变得楚楚可怜,但段云瑞清楚自己被吸引了,被那个一闪即逝的他吸引。
他发现自己似乎开始享受这种关系。
一边享受于林知许的“乖”,一边期待着撕下他伪装的那一天。
段云瑞将纸袋放回抽屉,拿起林知许的照片回到了隔壁卧房,却见他趴在收音机旁,在略显嘈杂的舞曲中睡着了。
夜里的风很凉,段云瑞并未叫醒林知许,而是将照片放在他趴着的桌面上,去关了那扇半开的窗。
金属的窗框在阖上时发出了轻微的撞击声,细小的,与周围环境不甚协调的动静。
林知许肩膀一颤,睁开了双眼,眨了几下才看到眼前多出来的那一张薄薄的相片。
他蓦然回头,就正巧与关好窗转身的段云瑞对视,但见他轻轻抬了抬下颌,林知许才有转回头来,小心翼翼地捏起了照片的边缘。
原来如此神奇,真能将人当时的模样摄进去,再放出来。
“好可惜啊。”林知许喃喃地,想碰又不敢碰,就只是凑近了点,“我若笑得再自然些就好了。”
说着,他想起来什么转身站了起来,“少爷,还有一张呢?”
段云瑞像是早就知道他会问那张合照,淡淡道,“没拍好,没要。”
这一瞬间失望完完整整写在了脸上,林知许很想问一句是哪里没拍好,但转念一想也定是因为自己当时太过紧张,又何必再提。
“还缺个相框。”段云瑞对那抹失望视而不见,只是看着他手中的照片,“明日梁先生约我去赌马,你也一起,顺道去买个相框。”
林知许发现自己把赌马想简单了。
他以为跑马场必然是在郊外找个空旷地方,尘土飞扬的,可谁知车竟开到了与新民街毗邻的赛克路上。
这里同样繁华,周围是不少饭店洋行以及洋人建造的大楼,与新民街的商铺云集不同,在这条路上的,多是些公司与公寓。这其中占地面积最大的当属街口的赛克跑马厅。
还没下车林知许便愣住了,在等待段云瑞下车的这一点点时间里,他忍不住弯下腰从缝隙里看去,甚至怀疑来错了地方。
眼前的明明是一座极其宽广的,足有七层高的大楼,巨大的淡棕石材与红墙堆砌出硬朗的线条,层层迭迭,是不属于华国的样式。
尤其是正门上那座高高的钟楼,四面都分别镶嵌了巨大的罗马钟,林知许在想,那一根时针,应该都要比一个人要高大。
“呵,又发愣呢。”段云瑞衝身边迎接他的,创立首个华国银行的梁雍培无奈地笑笑,又探进车里,“下来了。”
几日秋雨下来,暖意就再也回不来了,林知许那一侧的车门刚被门童打开,就钻进来一股寒气,他低下头将领口紧了紧了,这才在走到了段云瑞身旁,衝梁雍培微扬起头笑了笑,道了句“先生好”。
这也是段云瑞的要求,只能喊为是少爷,其他的都是先生。
梁雍培微怔,待点头回礼后才记起来眼前这个人曾是丽都的公关,听说,还是个傻的。
不过相见之下他觉得这个傻字其实不符,若用天真无邪一词更为妥帖。
林知许的眼睛倒没放在梁雍培身上,他好奇地看向与自己有一道铁栏杆相隔的另一边。
这边是达官显贵和洋人的入口,那边是平民。
就算是平民,来这种洋人开设的赌马场,也大都打扮得整齐些,一眼望过去来回攒动的全是一顶顶几乎一模一样的圆顶礼帽,沿着帽顶与帽檐的边缘,围着一条宽宽的黑色缎带,无论穿的是长衫还是西服,这顶帽子都是时下男人们不可或缺的洋气装饰。
汽车的轰鸣声打断了三人准备进门的步伐,回过头,便被太阳反射的一道强光耀了眼,只见一辆米白色的,造型十分新潮的小轿车从大门驶入,似乎是看到了他们的身影,挑衅般的叭叭地按了两下喇叭,后面还跟着的还有一辆黑色轿车。
这两辆车段云瑞都认得,是许言礼和盖伦·利维。
他身边那个,很漂亮。
许言礼一进来就看见了段云瑞,他按两下喇叭,无非是想确认他身边的是不是林知许。
“怎么了?”白静秋看了眼三个已经进门的背影,微叹了口气劝道,“咱不是说好了,现在不要与段云瑞为敌,等下不打照面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