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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样,我会当你是真心……
然而回答他的却只有静默,和林知许颓然倒下的身体。
人家是同龄人
林知许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棠园客房的,他有些难以想象,在泥泞且危机四伏的山路上,一个伤了腿的人是如何将一个昏迷不醒的人带回来的。
浅黄色的橡胶管子里将冰冷的药水送进他的身体,半边手臂都是冷的,身边看护他的是一位从西医院雇来的护士,大约也是知道他身份,脸上时时都挂着霜,
“这瓶子里没药水了就要按铃听懂了没。”
护士不愿与他常待在一处,扎好针就出去呆着,林知许也问过她段云瑞如何,她似乎有些警觉,既觉着他傻说不清,又怕他乱讲自己议论主顾,敷衍两次后林知许也不再问了,还当是不许她说。
护士出去没多久,门又笃笃响了两下,林知许并未在意,他背对着门侧躺着,目光仍在窗外的梧桐树上,盯着那柄摇摇欲坠的枯叶,看它何时能掉下来。
枝杈上残留的叶子已不多,就连秋也撑不住几时了。
身后是一阵潺潺声,通常这个时候小杏回来给他送些热水,倒好就会出去,可今日却有些怪,茶壶都已放下,却没有离开的脚步声。
林知许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蓦然回头,一个许久未见的身影正伫立在床边,总是一副拘谨模样的丰腴脸盘,此刻却是阴恻恻的,目露精光。
“棠少爷。”
是董妈,林知许心下一沉,微蹙了眉心,等她说下去。
“邬昆是怎么死的。”
一时静默,林知许将输液用的橡胶管子紧缠在手指上,又松开,看着顶上挂着的玻璃瓶里咕嘟咕嘟地冒了几个泡,
“他自己开车撞死的。”
“你……!”董妈怔了怔,随即起愠怒,“你以为这样就能敷衍过老爷吗?”
林知许甚至未看她一眼,继续用指尖一紧一松地捏着管子,“就这样。”
江北岭山的汽车爆炸案没两天就席卷了各大报纸头条,一辆烧得只剩铁架子的汽车,和一具几乎碳化的无名尸体,时至今日仍是极热的话题,引起各种揣测。
“你们同在一起,若汽车撞山爆炸,怎么你与段云瑞连一点灼伤都没有,更何况邬昆的尸体没有任何挣扎的迹象,说明他在起火前就已经死了。”
“你看见了?”林知许松开管子,抬眸,眸底的一汪潭水平静无波,淡然不迫。
董妈心头一滞,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早就听说过这个阿棠难搞,没想到抬出了司令他也不在乎。
“老爷因为邬昆的死震怒不已,你躲在这里也不过是一时,你若这样的态度……”
“我说什么你就回什么,记得自己的身份。”窗外的阳光正斜斜打在林知许的肩头,将他的身体笼罩在温暖的光线下,低垂的脸庞却更显晦暗,“父亲交给我的事我自会尽心去做,至于邬昆,他自己命不好也要怪我?”
若是在桐城,董妈是连林知许的面都没资格见的,她眸色虽阴沉,却也不得不低头称是,做出恭顺模样,
“南桥那边老爷已经得手,货里有一批西洋药。”
林知许将惊讶掩饰在垂下的眼眸中,抬手让董妈离开,怪不得一直不见段云瑞的身影,恐怕他是因为此事在焦头烂额。
西洋药,他知道有多珍贵。
自己传出去的这道情报大约是毁了段云瑞一条策划已久的暗线,林知许缓缓靠向床头,心乱的莫名。
是该松口气?
毕竟这么久以来,父亲最梦寐以求的东西非但没有拿到,还折损了一条左膀右臂,他或许会看在这条情报的回报上,对自己宽待些。
可他并未感到轻松,心头反倒像被紧紧攥住,莫名其妙的堵。
自己替父亲做了那么多的事,从未有过忤逆,他深知瞒不过父亲,却也罕有的,不愿违逆自己的心意。
哪怕他不知这心意究竟是何物。
“啊!”一声惊呼骤然响起,只见门口慌慌张张衝进来一个身影,“是血!”
林知许一个激灵自沉思中醒来,抬头一望才发高悬的药瓶子已空,暗红的血已经顺着橡胶管缓缓向上攀爬。
“你等等啊,我去叫人!”
“不用!”林知许按下了床头的按钮,“有铃。”
不过这闯进来的人依然放不下心,候在走廊上,一见着护士就急火火地把人往屋里拽。
一时间人仰马翻。
不过林知许倒没把护士一刻不停的埋怨听进耳中,倒是对一旁好似比他还焦急的人更感兴趣,
“段茂真?”林知许歪过头,学着第一次见面那样,“你好。”
“嗯?”段茂真听林知许叫他,立刻回头,目光中还有来不及收回的焦急与担心,“对,你还记得我的名字!”
段茂真心中喜悦,又像是刚想起来,忙道,“你好!”
二人相视而笑,倒忘了此刻情形。
“这瓶可要看好了。”护士看了眼段茂真,她听到刚才下人唤他四少爷,想是主人家,便也不敢再随意离开。
“我来看着,快滴完了就用铃叫你。”段茂真自告奋勇,转而又看向林知许,眼含抱歉,“我刚才有敲门但你好像没听到,就擅自开了门,实在是失礼。”
林知许怔仲了下,眼中闪过一丝愕然,缓缓抬手指向自己,“你在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