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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若坐在旁边的病床上削水果,切下两块苹果递向元利和。
“爸,你吃点。”
元利和中午那会儿都挺护着女儿的,眼下却变了一个样,他连手都没动一下,神情严肃,大概是不太高兴。
大哥过来打圆场,从元若手里接过苹果,“去歇会儿。”
“不用,”元若说,收回手,把切好的苹果放在一边,“站着就行。”
兄妹俩一来一往的,感情倒挺好。
杨何英把这些都看在眼里,不多时,沉着声音问:“什么时候的事?”
元若僵住身子,闻声望过去,没回应。
杨何英又问:“多久了?”
“妈——”大哥挡在中间,依然要护着元若。
然而现在病房里没有其他人,杨何英哪会顾及那么多,大哥这么做无异于火上浇油。
“你跟小棠,多久了?”声音拔高了两分。
元若动动嘴皮子,却说不出话。
她打小就乖,是典型的隔壁家的孩子,一直受尽宠爱偏爱,哪怕是出柜那一次,杨何英都不像现在这样吓人。没有打,也没有骂,却教人难受到不行。
一个人活在世上总有许多羁绊,感情的束缚是最难以挣脱的,爱情是其中一种,亲情又是另一种,要做到洒脱以对特别艰难。
元若这些年过得不怎样,很多时候都是依靠家里人,与家里的牵绊也越来越多,因而眼下被质问都会不好受。
这要是在以前,她肯定立马就顶回去了,绝对会坦坦荡荡地回答,会非常强硬,现下却不行了。她看着杨何英,良久,回道:“没多久。”
“没多久是多久?”杨何英执意问。
元若没法儿回答。
杨何英登时眼泪直落:“谁先的?”
病房里寂静,针落有声。
没人敢拦着,也不会去阻拦。
“我问你,谁先开始的?”
元若眼前也是模糊一片,只是忍住了,没表现得太明显。
这个时间点太阳已经落到天空的一边,病房里没开灯,光线不太好。她微低着头,让人看不清脸上的神情。
除了沉默还是沉默,确实无话可说,没有任何可以辩解的言语。
谁先谁后根本不重要,并不能改变当下的局面。
但过了半晌,她还是开了口。
“我先。”
其实是沈棠更先,可不能那样说。再者,真正迈出那一步的确实是元若,这么说也没错。
可惜不管是不是在护着沈棠,杨何英都气得不轻,要不是她已经大了,非得打她不可。老人家站都站不稳,几步走过来,一巴掌拍在她胳膊上,气势骇人,但没怎么用力,只有嘴里在骂着:“你个不争气的,你到底在做什么,啊,对得起你沈叔叔和孟阿姨吗?知不知道她是谁,是不是忘了沈梨是谁?”
边骂,边哭,不时还打两下。
“她们家就她一个了,你怎么想的?”
“她才多大?”
“小孩子不懂事,你也不懂,非得弄成你那样,你让她以后怎么过……”
……
元若站着不动,顿都不躲一下,任由杨何英推搡。
杨何英说的每一句话都在理,都是她曾经顾虑过的点,而今她也认,不会反驳。
爱情纯粹,比童话还美好,可现实却不尽人意,现实里满是恶意,人性各不相同,远比理想要残酷得多。
即使两个人没有做过任何错事,但在某些人眼中,她们在一起就是一种错误,一种不可原谅的错误。
唾沫星子淹死人,现实就是这么艰难。
元利和在一边看着,没动,不打算劝。大哥旁观了一会儿,原本是想让元若自己解决的,可最终还是没稳住,无奈上前挡着,拉开杨何英,把元若护在后面。
杨何英低声斥道:“让开!”
“妈,够了,”大哥轻轻说,压着声音,生怕被护士那些人发现,又怕杨何英会继续做什么,他拧紧眉头,一隻手抬起来挡在前面,“差不多了,别骂了。”
不拦着还好,这一拦更教人来火。杨何英气急了连他一起收拾:“你就帮着她,天天瞒着,两个都不是好东西,生来就是讨债的,我们上辈子就是欠了你俩,这辈子还不清。”
这话骂得过于难听,都口不择言了。
元利和都愣了一下,感觉确实太过。
大哥放开元若,转而把杨何英抱着:“都静静,回家了再说。”
恰巧此时一名护士进来,来给元利和换药,进门就撞见这一幕。
护士都怔住了,当即就出声製止:“做什么这是,家属都淡定点,有事可以出去谈,别在医院闹。”
大哥不好意思地跟护士道歉,赶紧拉开杨何英。
元若还杵在那里,眼里湿润,她抬手抹了把眼角,强忍着情绪对杨何英说:“妈,对不起……”
而后转身离开病房。
傍晚时候的天昏沉,太阳已经快落到地平线以下,金灿灿的光映满了小片天空,但剩下的部分都是灰蓝色的,没有云朵,全都空落落,比刚下过雨的天还要沉闷。
医院住院部楼下来往的人不少,有人愁容满面,为自己为家人担心,有人脸上带着笑意,为暂缓或好转的病情的松了一口气,浮生百态,在这里体现得淋漓尽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