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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

 

家里好像还有多余的手机膜,干脆去找出来,拖了张椅子坐在流理台旁边换。

容炀没有问他为什么放着外面的桌子不用,非要来厨房里挤。傅宁辞也不解释,手上仔细地忙活着,间或抬起头装作不经意地看他一眼。

容炀站在他身边,洗了手,把袖子挽手肘处,拿了只碗慢慢加水揉面。傅宁辞换好膜一抬头,正巧看见了他左手小臂上那只红色的蝴蝶。

他记得容炀这块胎记,以前也看见过,当时还以为是纹身,毕竟这只蝴蝶看起来实在太栩栩如生。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再见到,觉得颜色似乎比原来深了不少,艳丽地如同刚刚研磨过的朱砂。

傅宁辞怔怔地看几秒,像是受了什么蛊惑,不由自主地探出手指轻轻碰了一下。

容炀专心揉着面团根本没注意到他,猛地往旁边一避,傅宁辞的手指就擦着那块胎记滑了过去。他正想解释,却突然觉得眼前有白光闪过,不自觉地往旁边偏了偏,容炀一把扶住了他的肩,“没事吧?”

“没事。”傅宁辞那一阵缓过来,自己想了个理由,“可能低血糖了。”

容炀不置可否,“你去外面坐着等我吧。”

傅宁辞摇摇头,手伏在流理台上,偏头看他,“你弄你的,别管我,我就在这儿,外面冷得很。干脆一会儿再端把椅子进来,就在厨房里吃饭行不行?”

他话说成这样,容炀当然只能答应。趁着傅宁辞没注意,伸手去拿案板的时候警告般地往那块所谓的胎记处瞪了一眼,又匆匆放下了自己的衣袖。

面做好也就是半个小时的事,容炀把碗放在傅宁辞面前,又递给他一双筷子。

傅宁辞低下头挑了一夹,“闻着都香。”

“你饿了,当然吃什么都好。”容炀在他身边坐下,慢慢地挑着面吃。傅宁辞也不再说话了,埋头吃着。两个人靠得近,傅宁辞的手肘不小心碰到容炀的小臂——当然,也不一定完全是无意,自己心里不免惊了一下,留心去看容炀的反应,他却是一派自然,好像再正常不过,傅宁辞不自觉微笑了一下,心也安定下来。

旁边锅上的火开到最小,面汤冒着细泡,细密的白色雾气缓缓上升,在厨房里散成一朵小小透明的云,又是在这样安静的夜晚,让人莫名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傅宁辞一时有些恍惚,好像回到了以前,他的ppt总要拖到死线前一天才交,实在赶不齐就去对面找容炀,两个人弄到半夜结束,于是一起坐下来吃夜宵……分离的时光仿佛在这触手可及的人间烟火中消散了。

傅宁辞微微扭头看了眼容炀,忽然感得了这些年来前所未有的安稳与妥帖。

自从杜若恒当年找到他,表面上虽然迅速接受了自己身份特殊这个事实,不动声色地疏远了过去的同学好友,父母那里也瞒的滴水不漏,平日里处理公事毫不含糊,其实心里一直悬吊吊,像在走钢索,看不到底,也看不到头。

在局里查案子到夜深人静,透过窗户的反光看见自己的脸,知道那是一张永远也不会苍老的脸,他的人生有开始,却不能有尽头,虽然并不害怕,也难免有一瞬失落。

苏姚姚他们和他不同,从苏醒的那一刻起就知道自己是灵。偏偏他投胎转世,普通人一样地过了二十年,看遍了红尘事,牵绊太多。世人求长生,他有了长生,却担心和普通的人生比起来,这条路漫漫而孤苦。

他在这样隐秘的情绪里煎熬,无人可说,也不知道怎么说。一度也安慰自己,既然注定踏上独木桥,就不必再奢望有同行者。况且他也的确没有真的想要同行的人,直到今天再次见到容炀。

他想自己真是很喜欢他。

原本以为只是年少时一眼惊鸿,因为没有如愿,才耿耿于怀。如今再相逢,才知道情丝早已结成了网,只需要一个契机,就轻而易举地把他困住了。

傅宁辞忍不住想,这样的感情其实全无道理,他们当年从初相识到容炀离开也不过三年多光景,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动的心?他能记起把情书塞进容炀书包的忐忑,却一时不太能确定最初的弦是怎么颤的。

这些事他当年没去想,后来不敢想。人心怯懦,没有蜜在眼前,断不肯忆苦,不到故人重逢谁又敢说想当年。

如今再思索,竟然真的记不起来了。是从早上推门看见的笑意,还是午夜梦回时那张明明模糊却又能清楚明白是谁的脸。抑或是在傅家老房子初相遇,他在灯下一抬眼,就把这个人放进了心里。

傅宁辞顺着记忆摸索回去,甚至可以清晰回忆起初见那天容炀的穿着和神态。他想起一见他就觉得亲近异常,莫名就想靠近他,只是当时不开窍,才会只觉得这个人面善……

傅宁辞一时想得入了迷,思绪都飞到了九霄云外。忽然听见极其细微的像水滴的声音,他猛地回过神,才发现竟然不自觉掉了一滴泪。

他并不觉得难受,也不知道这滴泪从何而来,匆匆抬手抹干净,却发现容炀正在看他,傅宁辞于是掩饰地笑一笑,“面辣了点儿。”

容炀嗯了一声,也没说别的,另拿了只碗站起来给他盛了碗面汤。

傅宁辞支着头看他,心想,不管到底是怎么动心的,其实一点都不重要,昨日不可留,现在才是最要紧的。

我是绝对不能再放开他了,哪怕蜉蝣一瞬也得抓着,这一世过完了,我还可以去找他下一世,总之我不负他,几百年,几千年,又有什么可怕的。容炀既然再出现了,这就是命定,是天意。

他心里拿定了主意,整个人都轻松起来,伸手去接容炀手里的碗。

“小心烫。”容炀避开了他的手,把碗搁在他面前,“你又笑什么?”

“没事。”傅宁辞摇摇头,把不自觉翘起的嘴角压下去,随口说,“就是想起以前咱俩一块儿吃饭,你也老爱说慢点,小心烫。我就奇怪了,我什么时候又真的烫到过?每次你都要提。”傅宁辞一面说,一面拿勺子搅着汤,眉宇间都还是很愉快的神色。

容炀也跟着笑了声,没搭腔,自然是烫到过的,手掌心一溜的水泡,十来天才消干净,只是那就如很多往事一样,傅宁辞忘了,他也不要他记得。

等傅宁辞把汤都不知不觉喝了个精光。容炀也吃完了,见他放下碗,就起身收拾。

“我来就行。”傅宁辞说着要去拦他,刚好手机又响起来。

容炀趁着他接电话已经把碗送进了洗碗槽里,也没开水,等他挂了电话,问,“局里打来的?”

“嗯。”傅宁辞点点头,神情严肃起来,“博物馆的案子有线索了。”

老城区本来就偏僻,凌晨时分的街道上,更是人影都难见一个。

道路两旁的路灯用微弱得近乎看不到的光表达着没有及时检修的愤怒,偶尔两只不怕死的野猫轻快地从马路中跳过去,就是这寂静的夜晚唯一的响动了。

“苏姚姚上个月打了搬迁申请报告,速度快的话,估计明年能搬到新市区。”傅宁辞单手扶着方向盘,随口说。

他本来是说让容炀就在家里,自己去就行了。容炀不同意,借口自己报道第一天,大家都在加班,他不去实在不像话,傅宁辞想一想,也就同意了。

容炀原本看着窗外,听到他这句话,心里想明年这个时候可能自己都不在了。他伸出手轻轻摸了一下傅宁辞映在窗户上的影子,才回过头,只是笑一笑,“这边好像是偏了点儿。”

说话间他们已经开到了巷子口,这里太窄,车进不去,只能停在外面。

“办公楼前两年重新装修过一次,外面跟个鬼屋一样,其实里面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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