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
“王上自然在太后那里。”聂远录朝他走过来,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将军是在问先王?”
姚恪脸色顷刻白了,一把拔出剑来,聂远录却也并不慌张,姚恪身后已有百来侍卫围了上来。
姚恪并不理会,又问了一遍,“王上呢?”
“将军还是先担心自己比较好。”聂远录抬手往下一压,道,“至于先王嘛,等将军到了下面,自然可以见到了。”
姚恪就算有通天之能,最终也还是寡不敌众。聂远录并没有当场杀了他,定了七日后当街问斩,想来是知道他已经不足为患,要用他的血来震慑他人罢了。
姚恪被关进了天牢里,傅宁辞本以为他大概会在此时便自行了结,姚恪却一反常态的安静,甚至连狱卒送来的饭菜也都照常吃了。
“他没有夏启确定的消息,哪里会甘心,多挨一刻总是一刻。”容炀道。
“他只怕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傅宁辞联想到检验报告上姚恪古怪的死状,还有与禄存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不由地打了十二分的精神仔细去看。
一直到了问斩那日,禄存并没有出现,但当囚车转过几条街之后,姚恪忽然问一旁押送的官员道,“你们是谁?这是去哪里?”
傅宁辞原本不知道正确的方向往哪边,姚恪这么一问,也察觉出了不对的地方。问斩的地方在东市,聂远录一心想拿姚恪杀鸡儆猴,自然是围观的人越多越好,但这囚车却是越行越偏僻了。
押送的人并不答话,一直进了一户隐藏在僻静巷子中的青瓦的宅院,才解了姚恪的枷锁,又退出去了。
姚恪听见宅门落锁的声音,正在此时,厅门也开了,一个身着青衫的女子走了出来,“姚将军。”
这女子此前在姚恪的记忆中从未出现,但姚恪显然是认识她的,皱眉打量道,”王后娘娘?“
“聂远录的妹妹?”傅宁辞听姚恪这样称呼,低头翻了下资料,孝惠后单名一个岚字。“你觉不觉她看起来很熟悉?”
容炀点头,“不就在你背后挂着吗。”
“是她?”傅宁辞本来一直心情有些郁结,听他这样讲还是忍不住抬手打了他一下,“你就不能换个表述。”
他说完将信将疑地转过头去看背后那幅人皮画,只是红光已经消失了,隔着雾气也看不见。
“这些日子将军受苦了。“聂岚将一个长条的包裹递给他,正是姚恪当日被拿走的佩剑,“此地不宜久留,将军且先随我来。”
姚恪拧眉打量她一眼,“娘娘要带我去哪里?我方才说错了,娘娘如今已是太后了。”
“本宫知道将军不信我,但绝没有半分要伤将军的意思。”聂岚脸色白了两分,又道,“剑如今已在将军手中,此地又唯我而二人,将军不妨先跟我走,若是有什么不妥,即刻杀了我便是。”
“娘娘到底要带微臣去哪里?”姚恪只是冷冷地看着她。
聂岚说话时一直分心瞧着大门,面色有些焦急,一咬牙道,“本宫带将军去见王上。”
姚恪神色终于有一丝波动,“果真?”
“是。此地不能久留,将军还是快些随我离开。”说罢,转身往堂屋走,姚恪顿了片刻,也还是跟了上去。
聂岚引着他进了书房,将书架分开后面有个两丈来长的通道,穿过去是一间卧房,到了院里一看,却没走得太远,只是到了巷子的另一侧。
院后的玉兰树下有口枯井,里面挂着绳梯,聂岚提了裙摆,便要顺着绳梯下去。
姚恪略一犹豫,伸手在她面前虚虚挡了挡,叹口气,“还是我先下去接着娘娘。”
井底堆着厚厚的腐败的枯叶,将枯叶分开,露出一扇小小的铁门来。门后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聂岚引着姚恪在里面走了快一个时辰,才到了尽头,照原样开了门,又是在一户民宅里。
聂岚开了柜子,“这里有衣物,将军先换上。”
姚恪走到窗边一看,才发现竟然已经到了都城外,隔得倒是不远,还依稀能看到城门上的烽火台。
“王上呢?”姚恪并不接她递来的衣物。
“将军先换上再说。”
姚恪冷了脸,将剑往她面前一横,但并未出鞘,“王后娘娘,微臣再问一遍,王上现在何处?”
聂岚叹一口气,转身向他行了个大礼道,“事出权益,本宫骗了将军,王上他恐怕已不再人世了。”
姚恪握紧了剑柄手背上青经绽出,喉结动了动,声音颤抖道,“什么叫恐怕?”
聂岚垂下眼眸,似有些不忍,叹息道,“将军可知,退位的诏书虽的确是王上亲笔所写,玉玺也的确是王上盖上去的,但旨意却是本宫上殿宣的,因为当时,王上已经不在宫中。”
“退位诏书下的前七日,聂远录带兵逼宫,王上当时写下诏书,却将退位时间放在了七日之后。丞相夙愿得偿,短短几日,也没有再逼迫,只是命人严加看管,并不许王上离开宫门。第二日夜里,王上派人请本宫过去,我到的时候,王上已不在寝殿中,只留了一封信,说他要去常右山,让本宫务必拖住丞相,万不可提早让新帝登基。“
”只是本宫无能,到底没有将王上离宫的消息遮掩下去。丞相的人,也发现了王上的踪迹,一路追到常右山下,已是第七日破晓。回来复命的人说,他们不敢私自上神山,只能一面在山下守着,一面送信回来,却看见王上沿着山路而下≈ot;
≈ot;然后呢?“
姚恪迟迟听不到她下半句,一时间脑海里冒出万千个念头,咬牙道。
”王上还未到山下,东边便日出了,守在山下的侍卫,看见王上化作了粉末,顷刻间便消散了“
“一派胡言!”姚恪斥道,手却不住地抖。
“本宫不知为何会这样,但确是亲耳听人回禀,并未有半句欺瞒。想来他们若是撒谎,也断不会编造出这样匪夷所思的话来。“聂岚拭了眼角的泪花,强打起精神对姚恪道,”我知道的,已经全部告诉将军了,把将军带到这里来,也总算不负王上所托。当日王上信中,已猜到将军必然会回京,让我无论如何都要救出将军。快马和盘缠我替将军备下了,已有人替将军赴了刑场,将军换了衣裳,快些离开。从今往后,世上再没有姚恪这个人。天地辽远,将军勿要回来了。“
姚恪握剑的手慢慢垂下,不发一言。聂岚知他心中难受,也没办法,只能再催促道,“将军。“
姚恪总算抬眸看她一眼,“我若是走了,娘娘又怎么办呢?”
“将军不用忧心本宫。”聂岚一路走过来已经疲乏,又说了这样一番话,轻轻咳了两声,方道,”诚如将军所言,我已是太后,好歹又冠了聂家的姓,丞相并不会拿我怎样的。“
她眼眸中还有未干的水光,欠了身,朝姚恪盈盈一拜,“山高路远,将军好自珍重。”
常右山脚下禄存星君殿不远处有个小小的茶摊,来往的人拜了星君,也常在这里喝口茶歇歇脚再继续赶路。
“老人家,你在这神山脚下呆了这么久,见没见过禄存星君真身啊?”一个中年人,一边喝茶一边问卖茶的老头。
“哎呦,这可不敢胡说,神灵的事,咱们凡人哪里能议论呢?”那摊主让孙子将找补的铜板递过去,笑眯眯地说。
“神灵都仁爱,怎会怪罪。再说了,又不是不敬的话,有什么不能说。”那人道。
“兄台这话说得是。”旁边一个穿蓝色袍子书生样子的人,故作神秘道,“说起这星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