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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节

 

她像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稻草,拉着少年的袖子不放,少年皱眉拽掉她的手,“你快走吧,我会有麻烦的。”

少年的衣角从洞口边消失了,她犹豫了片刻,撑着麻木的双腿,扶着墙壁出了巷子。往右边跑了十来米,又停了下来,她不知道还会遇见些什么,不敢再走了。她在巷子口的茅草堆后面蹲下,看着巷口,眼睛都不敢眨。不知道到底等了多久,饥寒交迫,她终于看到了那个少年的身影,“哥哥。”

“你怎么还没走?”那少年道。

她不知道怎么说,怯生生地又叫了一句哥哥。

“我不会管你的。”他烦躁地挠挠头,“你自己走,别跟着我。”

少年不看她,大步飞快地往前走,她使了吃奶的力气,跌跌撞撞地跟了三条街,少年进了一户破财的宅院,看了她一眼,还是关上了门。

她在门边坐下来,蜷缩着,等到天亮。少年开了门出来,她抬起头,吸了吸鼻子,“哥哥。”

“你赖着我做什么?”少年把她往旁边一推,“你快点走。”

她偏倒在地上,少年拐过巷口看不见了,她揉着膝盖爬起来,追过去,却见少年正站在拐角处。

他很烦躁地叹了口气,“你爹娘呢?”

她摇头。

“你家在哪里?”

还是摇头。

“说话!”

她委屈地哭起来,“我不知道,娘说让我等她,她不见了……”

少年蹲下来,拿袖子粗暴地擦掉她的眼泪,“别哭了。”

然后他拉着她,把她领回了那间宅子。里面有两间破败的青瓦房,他推开其中一间的门,里面有个女人靠在床上,咿咿呀呀地唱着不知名曲子。

“又不清醒了。”少年叹着气,把她拉到女人面前,那女人看见她,眼睛亮起来,拉她的手,她看见女人的手上有大片可怖的烫伤的痕迹,“岚岚……”

又对少年傻笑,也同样叫他,“岚岚……”

“你就在这里和她待着。”少年说,看她望着自己,便道,“我再不去要被骂了,晚上会回来的。灶上有馒头,你饿了拿着吃,也给她拿一个。会生火就热热,不会就吃凉的。”

“我会。”她急忙回答。

少年不知道听没听清,匆匆地走了。

那个女人精神时好时坏,有时清醒一点,问她是谁,大部分时候,都傻笑着哼着曲,看见她就叫岚岚。

“岚岚是谁?”

夜里少年回来了。“我妹妹。”

“那她人呢?”

“死了。”少年漠然道,打开灶上的锅盖,里面还剩了两个馒头,“你没给她吃?”

“吃了一个。”

“你自己没吃?不饿吗?”

她吞了下唾沫,“给哥哥吃。”

少年神情缓和一点,“我吃过了。”

他烧了一点水,把冰冷馒头泡在水里给她。坐在墙边铺着的茅草上,看她狼吞虎咽地吞下去,语气漠然,“我家很穷的,吃了上顿没下顿,养不起闲人。”

“我可以帮你干活的。”她以为少年又要赶她,急忙放下碗,“我吃饱了。”

少年疲惫地闭上眼睛,“真是倒霉,你怎么赖上我了呢?”

她不安地搓动着双手。

“你几岁,有六岁没有?她要是没死,也和你差不多大了。”终于,少年满脸疲惫,探过手揉了揉她的脸,“算了,留着你。从今以后,你就是岚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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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觉得人设矛盾哈,毕竟杀人犯也有小学同学。

她就这样留了下来,日子久了,从邻里的风言风语中,知道了少年叫聂远录,她顶替了的这个身份自然也该姓聂,聂岚,和祈国太中大夫聂晔同样的姓氏。

床上卧着的女子是聂远录的娘亲,曾是都中的一名歌姬,唤作芸香,生得极美,嗓音更是曼妙。机缘巧合认识了聂晔,又侥幸有了身孕,那聂晔便替她赎了身,将她收作外室。

起初,日子倒还过得,聂晔置了一间宅子安置她们母子,又买了两个奴仆服侍,时常都来探望。没过几年,芸香便又生了个女儿。

但是好景不长,芸香生了孩子还在月内,聂晔的正室便找上门来,领着人大闹一场,将东西全都砸了,扬长而去。

等到夜里,聂晔才来,任芸香哭得梨花带雨,也未多加安慰,只是将她们挪到一处僻静宅子,留了些银两给她,道你且安分些吧,匆匆地又走了。

自那以后,聂晔便再也没有来过。她这时方才知道,聂晔看着风光,却是靠着泰山发迹,他岳丈尚在朝中,他还得事事依仗,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忤了他夫人的意思,如今没有赶尽杀绝,已经是聂夫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结果了。

这样的日子久了,芸香只得把这些年攒下来的体己钱拿来过活。奴仆是再也雇不起了,事事都得自己动手。有一年冬天,雪下得格外早,天寒地冻,没有买碳的银两,芸香去邻里借了捆柴回来烧热水,想给孩子灌个汤婆子取暖。

她烧好了热水,去里屋取汤婆,还没找到,就听见外面孩子哇哇的哭泣声,她急忙出来一看,竟是女儿冷极了,顺着热气踩着木凳往灶上爬,掉进沸水里了。

她顾不得那么多,径直伸手进沸水里抱孩子出来,但是已经晚了,身上被烫得通红,一块完好的地方都没有,芸香的手臂上也布满了水泡。

孩子的哭声惊动了邻里乡亲,有人去叫了聂远录回来,他被芸香送到附近一个穷秀才那里念书。烫成那个样子,自然得去请大夫,可知道他们拿不出钱,没有大夫愿意问诊,聂远录四次打探,寻到聂府去,却被守门的家丁一脚踹了出来。

他记得书上看见过铜钱草可以治烫伤,便去结了冰的泥地上挖,指甲盖都翻了,捣成浆给妹妹满身敷上,也还是没有留住她。

那孩子起先一直哭,渐渐地声音低下去,像只耗子,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然后再也没有出声,她死在了自己三岁那年的冬夜。

芸香自那以后神智就有些不清了,不认识人,手上的烫伤又没有治好,伤处反反复复地化脓。体己钱早用得七零八落,原先她还能做些女红,这样一来,所有的担子都压到了聂远录的身上。芸香原来的小姐妹同情他们娘俩,和老鸨说了情,让聂远录去做些杂役,勉强可以糊口……

也就是在那里,聂远录捡到了她,给了她聂岚的名字。

聂岚在聂家的日子过得很平淡,聂远录每日天不亮就要出门做工,很晚才回来,又就着昏暗的烛火看书,并不太与她说话。

她每日就浣衣做饭,若是芸香发疯便去哄她,又和邻家的妇人学点针线活,收了别人的破衣裳洗洗补补。

她第一次把赚来的铜板给聂远录的时候,他愣了没接。

“是洗衣服的钱。”聂岚不好意思地解释说。

“给我做什么?”

“给哥哥用。”聂岚不安地搓着手指,她想起聂远录那几本不知从哪里弄来的烂得不成样子的书,“哥哥买书看。”

“我这样的人,原本是不配读书的。”聂远录嘲讽地笑了一声。

聂岚想说不是这样,她见过聂远录写在泥地上的字,虽然不认得,但比村头秀才写的还好看,但她动了动嘴唇,什么都没有说出来。聂远录把铜钱又还给她一枚,“自己买糖吃吧。”

日子久了,她有时候会忘了自己是谁,好像她生下来就是聂岚,和神智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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