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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节

 

“是吗?”聂岚让侍女扶她坐起来,“请回去吧,哀家的病治不好的。”

那个人走近一些,是个男人,腿脚似有些毛病,走路不太灵便,“我并不是大夫。”

“哦?那你是什么人?”

“我家世代以捉鬼为生。”

“这倒很稀罕。”聂岚挥挥手,让侍女退下,“人死后就成了鬼吗?”

“是。”那男人说,“人死后就成了鬼。没有做过恶的人,会很快投胎转世,做恶越多,等待投胎的时间便越久,若是在这段时间再作恶,便会被我们捉了,不过若是十恶不赦之人,永远都是鬼,投胎的机会都不会有的。”

“是吗?有这样多的规矩,那依先生看,哀家死了会成为哪一种鬼呢?”

“娘娘善良仁爱,定会很快投胎的。”那人道。

“可哀家若不想投胎呢?”聂岚勉力牵动了下唇角,随口道,“你有法子吗?”

“娘娘若真想。”那男人顿了顿,“法子是有的。”

他迎上聂岚略带诧异的目光,“娘娘可听说过人皮画……?”

聂岚安静地听他说完,问,“那你可以把我制成一副画吗?”

“可以,但是会很痛,娘娘想好。”

“哀家不怕痛。”聂岚道,“只是怕为难了你。”

“娘娘若是担心庄王为难,大可不必,我自有办法脱身。”

“那便好。只是,你这样帮我,可有什么想要的,哀家若能办到,一定答允。”

“没有其它的,只是,事成之后,我要带走娘娘的心脏。”

“我的心脏?”聂岚微笑,“你若要,就拿去吧。只是哀家的心是死的,不知还用不用得。”

不知那男人用了什么法子,夜里所有的宫人都被撤去了。

更漏到了子夜时分,那男人将一把薄如蝉翼的小刀割上了聂岚的头皮……

青丝落了满地,然后是血一滴一滴,真的很痛,但她早已承受过远胜千百倍的痛苦。

血液逐渐流干,她精神却还好,眼睛似乎也清明起来。

她看见男人挽起的袖子下,有层层叠叠的经年旧伤,男人的面容似乎也有些熟悉,只是不记得再哪里见过。

“哀家见过你吗?”她的声音微如蚊蚁,那男人却听见了。

“我今日是第一次见娘娘,不过与娘娘也的确有些前缘在,便是找到娘娘,也颇费了些功夫。”

“你是刻意来的?是什么样的前缘?”那男人笑笑,没有答话,聂岚便不再问,“既是如此,便再烦你一事。”

“娘娘请说。”

“我入画之后,不要把我留在这里。”

他温柔地抚过聂岚血肉模糊的面颊,“好。”

那男人带着人皮画从窗户离开时,聂岚在画里看见聂远录推开了寝殿的门,她从来没有看见他那样慌张的神情。

她忽然很想问问他,知不知道夏敏是他的孩子,但她无法开口了。况且这个问题也毫无意义。知道如何?她所有的力气都拿来恨他,没有办法再多一些,不知道又如何?她亦不能原谅他。

那男人将她送到了一户宅子里,宅子旁有座墓,她看见墓上刻的字,心下了然。

“一番苦寻,但愿这于娘娘而言是个好去处。”那男人临走时说。

后来那间房子年久失修,坍塌了,她便被埋入了地下。

一年又一年,几千年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过去了,终于有一天她听见外面有吵闹声。

“同学们,这里就是几年应朝古尸出土的地方,我们第一次田野实习就从这里开始。你来测量,小李,你来跑杆,咱们先把面积示意图画出来,别挖到农民的地了,得赔钱的”

“老师!”不知又过了多久,她头顶的尘土被扒开,久违的光亮照进来,她看见了一张年轻女孩子的脸,明媚而娇艳,她想自己也曾经那样年轻过,“这里有副画!”

她被送到了被称作博物馆的地方,在那里,她看见了姚恪的佩剑。

她听见博物馆的讲解员向来往的游客介绍,“这幅画也是在三染市被挖掘出来的,发现地距离应朝古尸出土点只有二十米,和对面大家所看见的剑,同属于重要的应朝时期祈国文物。应朝古尸大家应该都有听说过,形体完整程度之高,世界罕见,由于保存条件的要求,现在被安置在枫江市博物馆。因为出土点很近,所以有专家推测这也是姚恪的遗物,但目前尚没有证据证明这一点”

“相鼠有皮,人而无仪!2”苏姚姚皱眉道,“真是混账!”

这次傅宁辞没有再说成王败寇的话。

聂岚语调麻木而悲凉,“这位先生说得对,我以为不再投胎,将自己留在画里就是解脱了,日子久了总会忘,可是没有,从来都没有,夜深人静,我常常听见我的孩子在耳边哭”

她说着两行血泪再次从眼眶里滚落,“我刚刚看见他,我我恨不得立刻魂飞魄散也不想再见到他”

事实上,傅宁辞想,魂飞魄散也是不能的,入了人皮画的魂,哪怕粉碎了,也仍然在画中,仍然有意识,只会更加痛苦罢了,所以人皮画才会被列为禁术,会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聂姑娘,不好意思,我一时也想不到别的称呼。”傅宁辞抱歉地冲她笑笑,“你说把你制成画的那个男人拿走了你的心脏,还说与你有些前缘。那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你后来想起了吗?”

聂岚摇摇头,“我只觉得他面善。”

“那他有说他叫什么名字吗?”

“这也没有。”聂岚思索片刻又道,“仿佛是钟,我记得好像听侍女叫了他一句钟大人。”

“姓钟?”苏姚姚闻言惊呼,扭头去看容炀,“你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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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其祜伊何,宜尔子孙。克明克哲,克聪克敏——《景福殿赋》;2相鼠有皮,人而无仪——《诗经》,这里苏姚姚之所以用诗经骂人,真的不是作者为了装逼orz,是因为前面有个设定,如果大家还记得的话,就是她一生气,说话就容易不文不白,毕竟醒过来也有快千年了,勉强也算是半个古人,ps:容炀实际并不是钟家人哈,这个前面也有写过,不记得的妹子指路 。

“你别一惊一乍地,心脏病都被你吓出来了。”傅宁辞倏地皱眉,“什么就叫他家的人了?姓钟的这么多,个个都和他有关系,那我随便上街拉个姓苏的和你攀亲戚你能乐意?”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倒也明白,没有这么巧的事。以捉鬼为生的世家不少,但姓钟的,的确只有这么一户,于是缓了缓语气又道,“就算是他家的,应朝亡了几千年了,容炀才多大岁数?祖上的人用了禁术,还能扯到他头上来?二十一世纪了,早就不来连坐那一套了。”

“我又没有别的意思,就这么随口一提,容顾问要是知道什么也就顺便说了嘛。”苏姚姚撇撇嘴。

“他能知道什么?”傅宁辞手一挥,想也不想便道。

“司马昭你可闭嘴吧你!”苏姚姚伸手指他,“刚还不是你先问的人家叫什么,容顾问都没说什么,就你有嘴会叭叭,是不是啊容顾问,你没生气吧?”

“没有。”容炀摇头,轻轻捏了下傅宁辞的小臂,“但这件事情,我的确不知道。等这边的案子结束了,我可以问问家里人有没有什么线索,不过我出自旁支,这件事情可能还得嫡系那边更清楚些。”

他又温声对有些迷糊的聂岚解释道,“我母亲是钟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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