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节
冷汗和血,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容炀的
容炀的手,终于从额上离开了,他似乎很虚弱,眼睛已经没有办法睁开,他俯下来吻了吻傅宁辞的唇,同时渡给了他什么,然后容炀贴着他的面,嘴唇动了动,没有发出声音,只能依稀从唇形分辨,他说,我爱你
傅宁辞真的清醒过来,是半个月之后了。
苏姚姚坐在交椅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打瞌睡,见他眼睑动了,大惊小怪地扑上来:“你总算醒了!”
傅宁辞心里慌得很,抓着苏姚姚的手臂,声音也沙哑:“容炀呢,容炀呢?!”
“你累不累,你先歇会儿”苏姚姚不敢看他的眼睛,自己的眼眶倒是红的。傅宁辞觉得气都喘不上来,内殿中所有人都在,唯独不见容炀的身影。他知道了,那不是一个梦。
“带我去见他。”傅宁辞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身上没有力气,还没站稳,又跌在了地上。
“你冷静些”冯泽上前扶他,傅宁辞一拳砸在了地上,指间血肉模糊:“我要见他!”
他在后山存放自己尸体的洞穴里,看见了容炀。他以为那口空棺材是给自己准备的,最后却是容炀躺在里面。5
“我为什么没有死?”他摸着棺盖道。
苏姚姚以为他在说那颗丹,小声道:“你的魂是永明灯凝聚的,和一般凡人不一样,所以受得住。”
傅宁辞却像根本没有听见一样,还是低声重复着,我为什么没有死他从醒来,一滴眼泪都没流,苏姚姚却已经不忍看,手掩着嘴啜泣着从洞穴里出去了。
傅宁辞跪坐在棺材旁,手抖了许久,才将棺盖推开。容炀静静躺在里面,就像睡了一样。
傅宁辞低声叫他:“容炀,哥哥哥哥,你干嘛不理我”
可惜容炀不能睁开眼对他温柔地笑了。傅宁辞扶着棺沿站起身,跨进去躺下,又将棺盖拉回来。里面窄得很,又黑,但没关系,他们可以贴得很近。
他想起那天晚上,他点了杜若恒留下来的符,原本容炀回到内殿就应该昏睡过去,却不知为何,一点征兆都没有。反而递了粥给他:“熬好了。”
傅宁辞心焦,又怕容炀看出了端倪,只能接过来慢慢吃。容炀坐在他身边,轻轻摸着他的背,闲聊一般温声道:“你慢点吃,这么大的人了,烫着自己怎么办?你坏毛病多得很,一日三餐也不按时吃,天凉了该加衣也不记得,遇事又爱逞能都得改,知不知道”
傅宁辞心里有事,便没能听出容炀的意思,想着自己要离开了,还笑着握住他的手哄道:“不是有你嘛。”
他现在仍然可以握住容炀的手,只是一点温度没有,凉得像冰。
傅宁辞抱着容炀的尸身,想用自己的体温,让他重新温暖起来。他将额头抵在容炀肩窝上,就像过去一样,小声道:“你要睡就睡一会儿吧,但不要睡太久,我一个人会害怕的哥哥,我会害怕的”
傅宁辞一刻不停地说话,他讲他们的过去,也讲那几年分别的思念那样多的往事,似乎也要说尽了,还是没有人回应他。
傅宁辞在黑暗中,用指尖一寸寸地描过他面上的轮廓:“我还有件事没告诉你我认识你好久了,比你知道的,还要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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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2:,一百零三章,3:,4:,5:
共工任智刑以强,霸而不王,以水乘木,乃与祝融战,不胜而怒,乃头触不周山崩,天柱折,地维缺。1
女娲在广袤大荒中寻找五色石,又断鳌足立四极,杀黑龙济冀州2直到神在浮丘之西找到了她。
“你不在堂庭,怎么来了这里?”女娲看着尚是少年模样的神问他。
神没有回答,把玩着地上堆积的石头:“母神为何不回去?”
“山火不熄,洪水不消,我得将天上的裂缝补好,否则人族就会陷入危难。”
“我不喜欢人族。”少年道,自海上而来的风吹动着他玄色的衣衫,“他们一点都不好,在神庙中参拜我时,总是做出恭敬的样子来,可那日,我化了凡相下山,却又听见他们说”
“说什么?”女娲温声问。
少年低垂着头,闷声道:“总之我不喜欢他们。”
“容炀。”女娲摸一摸他的头顶,轻声唤他,“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给你起这个名字吗?炀是火,是功德更是灾祸,去礼远众曰炀,好大殆政曰炀,薄情寡义曰炀3,炀是人性中不好的一面,是人族的弱点。而你身为神,要容忍,要包容,知道吗?”
容炀低着头,也不晓得听懂了还是没听懂,女娲便道:“既然找来了,要是不想回去,就留在这里陪我补天罢。”
白驹过隙,流光易逝,又是几百年过去,苍天的裂缝终于被补好,天边漂浮着五彩的云霞,嵌在缝隙上的六块五彩石,变作了南斗。
“为何只有南边有?”容炀望着天幕,便又依样择了六块石头,送上北边去。
“容炀。”女娲在背后唤他,容炀走到她身边,女娲指着神州大地,漫山遍野的花都开了,远处炊烟冉冉,百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派繁盛景象:“以后人族就交给你了,你要维持天道,不要让他们被妖邪所害,保人族世代昌盛。”
容炀诧异地看着她:“母神呢?你要去哪里。”
“我从虚无中来,要回虚无中去了。”女娲的眉目温和又从容。
容炀面上显出一丝慌乱,他想说自己不愿独自支撑天道,也不想守着人族,他们明明嫉妒厌恶他可他又想起女娲说的话,她要他容忍,因为他是神,于是终究只能沉默。
女娲看着他落寞又隐忍的神情,几百年间,容炀长大了一些也长高了,但面容还是青涩的。女娲心有不忍,想了想,牵起他的手道:“随我来。”
他们跨过山川与河流,经历日升与月落,最后到了一片茂密的丛林。
“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人族的起源。”女娲带着容炀走到丛林深处的泥地边,昔年她造人的仙绳还放在这里。她没有用,弯下腰,捧起一点泥浆,亲手捏了一个泥娃娃,落在地上,便成了一个小小的婴儿。4
那婴儿睁着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女娲道:“容炀,给他起个名字。”
“这里这么安静,没有人声喧哗,那就宁?”容炀心不在焉,说着随手在地上写下一个宁字。
女娲微笑:“以后便由他陪着你。”
“母神?”容炀诧异与那懵懂婴孩对视一秒:“他陪着我?他会一直陪着我吗?”
女娲摇摇头,拿过容炀手里的木棍,在宁后又加上一个辞字,“这个孩子,就叫宁辞罢,他是人族,会老会死,他的人生于你是蜉蝣一瞬,你们终有辞别的那一日。但他可以陪你度过这一段光阴,也可以让你了解人族,学着去爱他们。”
容炀看看那个孩子,又看看女娲,脸上还有些迷茫,但女娲却没有时间与他说更多了,轻轻握了握他的手:“母神要走了。”
“不。”容炀慌乱地回握住她的手:“母神”
他什么都没能握住,女娲的身影逐渐变得透明,只余一阵风,吹过寂静的丛林,就像天地间发出的一声哀叹,最后一位远古大圣,也消散了。
容炀怔怔地看着丛林四周,母神不在了,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失神地站在原地发呆,直到那被取名为宁辞的孩子忽然哭了起来。
容炀愣了一会儿,摘了一片巨大的叶子将他包起来,抱在怀里。孩子是软的,暖的,容炀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