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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节

 

格说:“你和我说过好多次了。”

“以前是不喜欢,现在是讨厌,”林誉之说,“尤其是今晚。”

林格坐在梳妆台前,继续梳自己的头发,她头发长长了不少,最近睡觉前,都喜欢用一个大大的真丝发圈挽一挽:“反正没有他,也会有其他人。”

她挺平静的:“妈妈好像挺想让我结婚的。”

“或许因为她最近身体不好,也可能是平时没什么事情做,把注意力都放在你身上,”林誉之说,“格格。”

林格回头:“嗯?”

她睡衣的袖口宽松,那种在手腕处收紧的睡衣不舒服,摩擦得难受。这样一抬手,肥肥大大的袖口往下滑,隐约露出小臂上一道疤痕的尖尖开端,像一棵苹果树上枯萎的树枝。

“你怎么想?”林誉之问,“你想结婚吗?”

林格说:“我才没那么想不开。”

林誉之站起来,他从妹妹手中拿走梳子,亲自为她梳理头发,林格递过去发圈,林誉之抬手接过,已经很久没有给她扎头发了,他的手在空中停顿片刻,才生涩又僵硬地把她那一头缎子般的长发挽好,一圈又一圈。

“就算是结婚,也别考虑王霆了,”林誉之说,“他这个人,不适合你。”

林格指挥他调整自己头发的固定角度,警惕:“你们出去的时候,他是不是说了什么?”

林誉之的手压在林格肩膀上,低头:“没什么。”

林格说:“骗人。”

“是说了些话,”林誉之说,“不过……不太好。”

林格猜:“是不是和我们关系有关的?”

林誉之说:“格格,我不想让你听到这些。”

林格沉默两秒,说:“他是不是提到了咱爸妈?”

林誉之转移话题:“你想不想喝水?我出去给你接——”

没说完,林格站起,扯住林誉之的睡衣,不许他动弹。她仰脸,看林誉之,小声:“他是不是骂我们乱,伦?还威胁要告诉我们爸妈?”

“怎么会,”林誉之皱眉,他捧着林格的脸,纠正,“我们不是乱,伦,格格。”

林格不说话,她胳膊上的疤痕似乎有了温度,隔着皮肤烫她。

“谁再说这样的鬼话,下次告诉我,”林誉之说,“别忍着,也别一个人生闷气。”

林格微微侧过脸,她看地板上的花纹,漂亮规整,一圈又一圈,很像她服药后做的梦。

想睡却又睡不着的时候,眼前浮现的就是这样不规则、无意义的圆环并圈圈,弯弯绕绕,冷冷淡淡,犹如一种无机质,失衡后的代码,乱糟糟线芯中的电流。

她直觉,这样下去又要陷入糟糕的情绪,垂着眼,说了声好。林誉之倾身,吻她的眼皮,他似乎格外中意这样的方式,隔着薄薄眼皮来亲吻她的眼球。

医学上讲,人体的免疫系统其实意识不到眼球的存在,而在眼球遭到严重伤害时,免疫系统会将眼球判定为异物并对它进行攻击——这也是许多人在眼睛重度受伤后会摘取掉其中一只的原因。有些情况下,倘若不摘除,另外一只也会受到影响。

林格只觉现在就是在面临,是否摘除“受伤的眼睛”。年少时的错误,两人那尴尬的身份,她本身的心理创伤,林誉之唯一的亲人。

她就是那个受伤的眼球,必须掩盖好自己的行踪,以试图躲避免疫系统的警觉。

刀割腐肉和饮鸩止渴两者之间,林格选择了后者。

林誉之触碰她耳朵时,她并没有拒绝。

已经约好了和心理医生的下一次会面,不知下次谈话中会有什么,但现在的林格在兄长的爱抚下已经没有时间去想这么多,她忽然想,如果一直这样做情人,似乎也不错,不必去思考将来如何,今朝有酒今朝醉。

林誉之的确只有一小盒,两个,特殊的包装。临时买不到,这个时间,也不方便买了让人送上门,老人觉浅,容易被门铃惊醒。不知怎么,林格今夜的情绪格外高涨,那种久违的、如青春期般潮湿雨天的感觉将她包围,她像是暴雨天猝不及防被淋了个透的仓皇小麻雀,自己抱着双腿,脚踝搭在林誉之的肩膀,滑下去,又被他重重捞起。

不需要什么复杂的语言,也无需复杂的姿态,就这么一个原始的,传统的,林格发狠,指甲抓破了林誉之锁骨下稍稍一点,林誉之警告意味地扇了下被抬到离地的格子桃。

“别这么明显,换个地方挠,”林誉之说,“被爸妈看到了不好。”

林格哪里还顾得上爸妈。

她不觉得会被爸妈发现,哪怕被扇了桃和两只小兔也没收敛。不收敛的下场格外凄楚,凄楚到早晨又被林誉之推醒,东西已经用光了,林誉之不勉强她,只借用了她的大腿,最后低声在她耳侧安抚着好格格,乖格格。

格格,格格,能不能再叫我一声哥哥?还记得以前怎么叫我的吗?张嘴,说,哥哥,我喜欢你。

林格被他闹得没睡好,清晨给龙娇开门时,还在不自觉地发颤,幸好妈妈没有察觉到异常,看她样子,还以为女儿是单纯的时差没倒好,终于不强迫她吃早餐。

林臣儒也起了,说小区外面有家包子好吃,林誉之主动提出,跟他一块儿去,也认认是哪家——爸妈年纪大了,以后还是他早起买。

林臣儒对此十分赞赏。

“现在的年轻人啊,都不爱早起,”林臣儒感慨,“不是操心你妹妹的恋爱吗?我又找了几个男孩子的资料,都是留在北京的好孩子,不过,像你这样保持早起早睡习惯的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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