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澄星把她安置在刚搭好的纸箱里,为了防止失温,还往她身上多盖了一条小毯子。乖乖等我,不许乱动,临走前,她又补充了一句没用的废话。
接着她来到一排摆满瓶瓶罐罐的柜子前。
突发奇想买下这个病恹恹的兽人当然是另有所用。最近她在学校里研究的课题遇到了瓶颈,反复实验都没有预期效果,动物的临床反应终究跟人类不一样,那么跟人相似的兽人呢?
她计算着剂量,按照近期改良过的配方,取了一些调配好的魔药。自人类全面奴役兽人的半个世纪以来,针对这一生物资源的产业链日益发达,无论是用作劳力、当作宠物,乃至端上餐桌,都有一套完整正规的上下游产业,唯独在科学1un1i上,围绕是否能将兽人投入实验的问题,一直争论不休。
有人认为,兽人不是人类,用于科学实验不仅不违背1un1i道德,甚至还是他们与生俱来的使命;但也有人认为,兽人是跟人类最接近的智慧生物,用作动物实验实在有违人l,且会对研究人员造成不小的心理负担;还有人提出了折中的观点,即把智商低的用于实验,智商高的法律禁止,但这种说法几乎遭到了一致抵制,因为支持派更希望用跟人类接近的实验对象以取得准确效果;反对派则坚持人l底线不可触犯,即便去掉可食用的谱系,剩下种类繁多的兽人依然千差万别,是否具有人x智慧在法律上很难具t测量,容易被钻空子。
这个问题吵到今天也依然没有定论,所以自己此刻算是在灰se地带做灰se事情,蒋澄星晃晃试管,让溶ye充分融合。她拿着药剂回到纸箱旁。
如果是常规的动物实验,需要先编号,再ch0u血化验做t检,记录好原始数据,再开始正式的实验流程。不过这里只有一只实验犬,编号显然可以省去,正常的身t检查也无法来及——她的情况很糟糕,大约没几天好活了。
这也是蒋澄星选中她的原因,手上的这剂魔药是治愈系,应该能够加速身t循环让伤口快速愈合,并且没有过多不良反应。
她蹲下来,掰开她的嘴,将药剂慢慢灌下去。很顺利,一滴没有漏,小狗甚至连犬齿都没有露,只是在试管离开嘴唇时,轻轻呜咽了几声。蒋澄星看到她瞪大的眼睛里又蒙上了水雾,涣散的瞳孔如雪化开,整颗眸子碎得不成样子。即使纸箱子的空间不小,她也还是把自己缩成一团,膝盖顶上x口,脊背弯成月牙,尾巴尖仿佛在被无形的寒冷侵袭般不断打抖。
蒋澄星给她掖了掖毯角。事实上,她很清楚这所谓的实验无法得出结果,没有对照组,没有控制变量,甚至连原始参数都没有,就算取得了预期效果,也无法作为切实的结论证明。
但就当是物尽其用吧。她还是搬了个凳子在旁边坐下,打算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持续观察她身t的变化。
【第一晚过去,烧退了,身上的新伤基本愈合,但是皮肤上出现了一些粉红se的丘疹,有过敏反应;早上煮粥给她,吃了大半碗,食yu不错,用温水清洗患处时发现她会有意抓挠,找了根绳子捆住手后就好多了,涂药膏也方便不少。】
【第二晚过去,上腹饱胀,呼x1急促,大概伴有头晕恶心的症状;下午抱着她喂药的时候发现又烧起来了,贴了退热贴,用冰毛巾反复擦浴,但醒来后食yu不振,几乎没有吃任何东西,晚上补灌了两支维生剂。】
【第三晚过去,胃肠功能失调,上吐下泻,肌r0u无力化,无法站立,可能是中枢神经出了问题;jg神萎靡,但把手放到她嘴边还是会伸着舌头t1an两下,需要经常过去00头,不然会疼得一直哼叫。】
【第四晚过去,直到凌晨才睡,清早一爬起来就去看她,她卧在窝里,见人过来竟然撑起了上身,眼睛又在流泪,看起来还有焦虑不安的情绪化症状……】
不对。蒋澄星走过去,捧住她的脸,泪珠成串滚落,砸在虎口上,溅出小小的水花。
这生命流逝的味道,从决定把她带回来起,她就知道这一天不远,但它来得还是太快,就像这眼泪一样,飞快地从指缝漏下,怎么也承接不住。
她冷不丁地想起,早在第一天,她就见过这个表情。那时她刚喂完药,抬眼一看,望进的就是这双眼睛,一如此时的雾水连天。
原来如此,那时候她就认为自己要si了吗,即便如此,也还是把药剂喝了下去。
这不是为了求si,而是为了在人类手下讨活。
蒋澄星扯过毯子给她披上,一把扛起来往外面跑。清晨的路上寂若无人,她开着车一路冲到市里24小时营业的宠物医院。
救她,她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跟大夫说,无论什么术法,请务必救救她。
只是离开家十来分钟,那个被放到病床上的瘦削身影便已经不会动弹了,她坐在施术室外,看着被关上的大门红灯亮起。
这里都是专业的兽人术医,总b她一个ga0魔药研究与制导武器的强,所以只要耐心等待,多等一会儿,再等一会儿,或许还要更久点……然后主治医生走了出来。
我们尽力了——她的心口猛然一跳——有种不知明的毒素在她t内,我们已经尽力拔除,但大解毒咒效果似乎仍然不够,后面还要配合药剂治理……
听不下去老医生的絮絮叨叨,她直接问道:她还活着吗?
暂时维持住了生命t征,但现在还在危险期内,能不能挺过来就看头三天能不能恢复意识了。
蒋澄星来到病房,昏迷不醒的小狗脸se苍白,像睡美人一样安静地躺着,那双sh润的眼睛终于闭合,睫毛围着眼眶投下y影,只有周围仪器规律的滴答和输ye管的点点滴落,证明她仍然存活。
听言灵系的同事讲,语言具有深不可测的力量,人类因为拥抱了语言,而拥抱了文明。但是人类的语言对兽人也有效吗?蒋澄星不清楚,她决定亲身一试,向学校多请了几天假后,她几乎无时无刻不待在病房里,拉着还在扎针的小爪子,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在花了两天,给她讲了半部魔药史上历代大佬的励志故事后,她终于意识到了一个从最开始就被忽略的严重问题。
名字,言灵术法中最基础最重要的一环,就像弓箭想s中目标,总要有个指向x方向。
但是躺在这张床上的孩子没有,所以她的箭s不到她。蒋澄星想了一会儿,俯下身凑在她耳边轻声唤道:“欣欣。”
如果能醒过来的话,这个从我名字里揪出来的,发音相似却又不同的部分,就归属于你了。
然而从日头正盛到夜幕低垂,沉沉睡去的小狗都浑然无应,仿佛身陷无人知晓的梦境不可自拔。
这样吧,我来给你讲讲我自己。蒋澄星坐在病床边上,望着被月亮晕出光泽的脸庞,唠家常一般地开口。
我杀过很多动物,不止是常见的青蛙白鼠兔子,在我刚入学的时候,导师就告诉我们不要心软,因为科学的进步免不了牺牲,只有下手快狠准,尽量减少si亡痛苦,才是对生命最好的尊重。
我一直做得很好,在我手里结束的生命从来不会哀嚎,也不会像你那样哭。可是无论再怎么心怀敬意,我也知道绝大部分的si亡就只是si亡,它们的si带来不了任何价值,任何进步,也许一百次si亡才能得到一次预期数据,也许一万条生命才能凑出一个有效的结论,而基础科研的成果与实际应用的转化,更是远隔天堑。
所以不要在这里si去,你的si毫无意义,你也不想为人类交出x命吧?你不会的,因为就算受了如此多的伤,你也一样呼x1着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