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节
颅内两股交锋中,乐英听到了第三道声音,是时昨的声音,很清晰,让她瞬间清醒过来。
对啊,她不能被欲望裹挟,她要说到做到。
一大袋薯片被很匆忙地推到了时昨的怀里,乐英一送到,就立马缩回了手,好似送走了什么害她性命的烫手山芋。
乐英双手合十,脸上是那种被迫跟心爱之人相隔天涯海角的痛苦神色,可还是要说:“小昨,拜托你了。”
她的表情灵动,时昨总是会幻视到各种可爱的小动物,被可爱到了的念头再次袭上心头。
时昨:“我会好好保管的。”
在乐英依依不舍的目光下,时昨拎着薯片进了房间。
门刚被关上,时昨把薯片放在了书桌边,刚刚那种晕船感消失,一瞬间脑子就变得清醒起来。
时昨淡淡瞥了眼那一大袋打断他计划的薯片。
目光像是在看一团死物。
没过一会,门外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
时昨打开门,发现是乐英,她换了身外出的衣服,白t水蓝牛仔短裤,斜挎着一个浅棕色的背包,链条上挂着一个仙人掌盆栽玩偶,是她全身唯一的装饰品,穿的简单,显得她自然生动。
乐英说:“小昨,爷爷那边有点忙,叫我要去帮忙,我现在就要去了,走前跟你说声。”
时昨问:“是书店吗?”
一时间没有得到回答,时昨发现乐英目光越过自己的肩膀,突然就发直。
时昨回头一看,果然是书桌旁的薯片,便不动声色地用身体半挡住了。
乐英这才回神:“是啊,最近我们这来了好多旅客,前两天,有个人拍了好多书店的照片,发到网上后,突然就火了,所以现在好多人都来打卡。”
“爷爷他们忙不过来,我就去帮帮忙。”
时昨说:“我也去。”
乐英下意识摆了摆手:“我去就可以了。”
时昨笑了笑:“我在家闲着没事,爷爷以前也很照顾我,再怎么说,过去我也能陪爷爷说说话。”
乐英听到这样真诚的语气,点了点头:“小昨,你真好。”
爷爷的书店开了十几年了,在巷与街的交岔口,名字叫枫听雨,是已故多年的奶奶取的。
乐英小时候就经常听爷爷说,他跟奶奶是在枫林雨天里认识的,爷爷脾气算不上好,可每次说起这件往事,他的表情总是会变得温柔缱绻,像是陷入那场永远不会雨停的红枫雨夜里。
刚到书店,眼前就是乌泱泱人群排成的长队,乐英边说着让一下边挤了进去。
爷爷跟兼职姐姐在里面忙着团团转,一看到乐英,眼里顿时冒出惊喜神色:“小乐英,这里!”
乐英几步并作一步,朝着爷爷就奔去:“爷爷,我和小昨来帮忙了。”
爷爷这才看到她身后跟着的时昨,眉眼笑得更开了,他之前出门了几天,今早才回来,没想到一开门,就来了这么多人,一个个还端着手机疯狂拍照。
一打听才知道,就这么几天,他这个窝在街口的破老书店,竟然成了什么有名的网红宝藏书店,什么打卡,听也听不懂。
早就得知时昨来了,爷爷本想趁着午饭去看看,来个惊喜,没想到一直被绊到了现在,他仔细瞅着时昨:“小昨也来了,变高了,还是这么俊。”
时昨笑道:“爷爷,好多年没见了。”
乐英知道爷爷喜欢打小就喜欢时昨,别的小孩来,爷爷都没什么表示,可要是时昨来,他贼高兴,愿意教时昨这个,时昨那个。
可是目前的情况,并不允许这样叙旧,在嘈杂的人声里,乐英跟爷爷说了声,连忙拉着时昨,疾步朝着仓库的方向走去。
旅客们很喜欢彩绘着雨枫巷风情的册子,几乎是人手一册,还要当成纪念品给朋友带几册,没过一会,这边的书架就几乎空了,还好仓库里的存货还多。
他们从搬出来几箱,回到已经空了的书架,打开纸箱,一人一边开始补货。
低矮的地方,很快就整齐地放满了,乐英拿了几册,踮脚,想要放到更高层的架子上。
乐英本来以为踮脚可以够到,可真做了,才发现始终差了一小截距离。
身体晃晃荡荡的,册子不时磕到架子上,发出一阵一阵的声响。
乐英正在犹豫是继续,还是去搬凳子时,骨节分明的手落在眼前,轻轻抽走了手里的几本册子。
肩膀就这样触及胸膛,从背后传来了熟悉又令人心安的温度。
一缕发丝无声蹭过手臂。
痒痒的,像是一片柳絮,浅浅刮过了心口。
「第十四个夏日」
层层排列黑棕色木头书架,触目可见或深或浅的划痕,足以见证历经的老旧岁月,可也整洁干净,抹去灰尘的木板发亮,上面交替摆着新旧书籍。
两大排书架连接着过道,在这架与架之间的狭小空间,光线斜斜透进来,浅色光照呈现颗粒状飘在半空,看上去雾蒙蒙的。
那缕发丝轻蹭手臂,黑与白相触、勾连、若离,像是黑白老电影中的慢镜头。
也像是无声缱绻的挽留。
垂眼间,时昨瞥到女孩白皙的脸颊和耳尖,自尾端泛起了点淡红色,像是黄昏时晚霞悄无声息漫了过来,一点点蚕食本色,将天际染成它的颜色。
而女孩被困在身前,迟迟没有动作。
后背抵着胸膛,两腔心脏只隔薄薄的一层躯体,频率不同的两道心跳声,不经意间,近距离相撞,像是架子鼓加入贝斯二重奏,却又在灵魂碰撞中,渐渐融成同频,近在咫尺的两颗心脏,却仿若遥相呼应,像是连绵着山峦的脉搏,盛大而延续。
所触的地方也逐渐发烫,不知道是沾染上了暑气,还是被心跳声闹的。
几本册子被轻而易举地放到了高层书架上。
书底跟架面相碰,发出干脆利落的一声。
乐英只得仰着头,没动分毫的脖颈,变得有些发僵。
所视之处,隐隐的浅色光雾落在骨节分明的手指上,稍稍用力,能清晰地看清掌背上的清晰青筋。
背后触及的发烫温度,自那一块地方,将热度漫延到全身。
乐英有些不知所措。
脑袋发懵间,鼻尖略过淡淡的薄荷气味,乐英知道这是时昨身上的气味,她应该很熟悉,不然不会瞬间就反应过来。
可这本该清新、凉丝丝的薄荷香气,却在卷入鼻腔,滚了呼吸一圈后,就莫名变得滚烫起来。
像是融入那强势宣示自己存在感的温度里。
失去了本有的自己。
墙边的挂钟发出秒针转动的声音,嘈杂喧闹的人声就在几排书架之外,这狭小的空间,不足以遮挡外头的声音。
可乐英却仿若感官失灵,感知不到时间的正常流逝,只觉得身处一条缓慢的河流里,分秒都变得很慢很慢。
“去那边看看!”
突然一道年轻女人的喊声,像是惊雷炸在了耳边。
乐英瞬间回神过来,随着脚步声渐近,心脏也提到了嗓子眼,脑海里只剩下一个想法,想赶紧脱离自时昨胸膛传递而来的温度。
“小、昨,那个……”
心里想好的念头,没想到张开口时,却是细若蚊吟的声音,语义不详的话语,甚至还带了点磕巴。
要不要继续开一次口,乐英在脑海里想……
可时昨却像是明白她的窘迫似地,稍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