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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节

 

音乐插进来很久,才又听到游书朗的声音:“所以你就这样吊着张世成?”

女人再次拨弄了肩头的秀发:“他爱我,我才能吊着他,他不爱我,我是淑女还是渣女,又与他有什么关系?”

辛辣的液体划入喉咙,直到杯中见了底,游书朗才轻轻低语:“还爱吗?”

出了酒吧,晚风一吹,酒意上头。

“真不用送你?”同学玩笑,“觉得窝边草的质量不行?”

游书朗偏头吐了烟,笑道:“快滚。”

众人散去,他沿着街路前行,路两侧酒吧林立,即便凌晨,也多得是年轻的男男女女。

打发了几个搭讪的人,游书朗行至一个丁字路口,向左是回家的方向,他站了一会儿,转身向右行去。

经过一个亮着灯的小超市,游书朗进去买了一瓶酒。廉价的高度酒,辛辣刺鼻,连喝了口,过了胃里灼烧劲儿,他才提着瓶子去结账。

还需要其他的吗?守铺子的老人例行嘟囔了一句。

许久没等到回语,他推了一下老花镜抬起头看着凌晨来买醉的年轻男人,见他面目平静,动作倒有些迟滞,从货架上拿起一件东西推了过来。

“还有这个。”年轻人说道。

樊霄在窗户上又贴了一层胶带。

他伤了一只手,单手有些不方便,好不容易弄完,棉衣中裹的那点热量也散尽了。

胶带随手一抛,单手抿怀儿,樊霄穿过堆满仓库的药箱,走到了壁角支着的一张简易木床前。

因为开了小太阳,那里拢着一团橙黄色的热流,樊霄坐在床上将手贴得极近,手上缠着的绷带也被映上了明亮的颜色。

忽然,仓库的门外传来由远及近的行车声音,车轮碾压在沙石地上,夜晚听来尤为清晰。

这里荒僻,除了卸货装货一般不来外人,樊霄思忖了片刻,从墙角摸了根棒子起身向门口走去。仓库狭长,未至门前他听到外面的车似乎停了,紧接着是关车门的声音。

汽车的尾灯和出租车特有的顶灯映在结着冰花的窗户上,随着车子的再次启动,那两片红光在玻璃上一滑而过,逐渐消失了。

砂石地极易留下脚步声。

一个人的脚步声缓缓而来,停在门外,却没有叫门。等了一会儿,樊霄失去耐心,他用伤手拉开门栓,将门推开了一点缝隙。

屋内的暖光没有任何阻碍地铺在砂石地上,门前没人。

樊霄刚想进一步动作,就听到一个极淡的声音:“是我。”

游书朗靠着墙壁,指间夹着烟,偏头看了一眼樊霄手中的棒子,扬眉:“还挺警觉。”

樊霄在寒风中愣了足有一分钟,直到游书朗扔了烟,用脚捻灭,问他:“不请我进去坐坐?”

偏身让开通道,游书朗进门时肩膀擦过了樊霄的前胸,留下了细微的麻感。

仓库杂乱,游书朗穿行其中,偶尔会停下来看看药箱上的信息,也会随口问一些销售上的问题。

樊霄远远地跟着,回得慢也简单,往往一两个字带过,游书朗倒是不介意,像本身就问得可有可无。

“睡这儿?”

走到了尽头,游书朗在木床前转身看向樊霄。

慢半拍的樊霄反应了一会儿才知道游书朗问的是什么,他将手中的棒子立在墙角,淡淡地回:“平时我不睡这儿,这太冷,我受不住,这几天仓库值班的人回家过年了,又一时找不到短工,我就来住几天。”

他拉来一把椅子,送到游书朗身边,却见他撩起大衣下摆,坐在了木床上。

又像后知后觉的问道:“可以吗,坐床上。”

樊霄没言语,自己坐在了椅子上,他手肘支在膝上,探身烤着小太阳。

游书朗看了一眼他包着纱布的伤手:“救那个孩子时伤的?”

樊霄“嗯”了一声,又迅速抬头解释:“这次是真伤了,不是骗你。”

游书朗勾了一下唇角,看着刺眼的橙黄问道:“怎么不问我是来做什么的?”

手心翻了手背,樊霄低语:“不敢问。”

“你觉得呢?”

喉结滑动,樊霄苦笑:“兴师问罪吧。”

游书朗点点头:“长岭的事情我确实想问问,你觉得那是赎罪?”

“当时…你的状态不对,我跟你去过你妈妈的墓地,你说的那些话我都听到了。”

“跟踪我?”

“担心你。”压着游书朗的话尾,樊霄沉语,却又快速避开目光,“我怕你寻死。”他的声音颤抖,“我怕得要死。”

他用那只好手抹了一把脸:“后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说句你可能不信的,我当时没想着赎罪,只是希望你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活得闪闪发亮。”

樊霄的脸上慢慢聚集了骄傲表情,隔着橙亮的热流,他看着游书朗:“后来我发现,不用任何财富、股份或是地位的加持,你都是牛逼的,都能活得闪闪发亮,只要…我从你的生活中消失。”

游书朗嗓子发干,小太阳和樊霄的目光都过于灼热了。

“那些股份我不能要。”

樊霄轻轻叹气:“我就知道你是来和我说这些的。”他向小太阳又拉了拉凳子才继续说,“我一个人,如今赚得足够开销,那些股份你要是不要,就留给添添,我这辈子也不会有孩子了,添添是我救的,不管他愿不愿意,我就拿他当自己孩子了。”

听了这话,游书朗垂眸沉默了一会儿,出乎意料地应了下来:“那我就先帮添添收着。”

樊霄有些意外,更多的是高兴。见游书朗动了一下身子,以为他事毕要走,便去抓口袋里的货车钥匙,打算送他回家。

谁料,游书朗只是翻出了烟,抽出一根问:“这里可以抽烟吗?”

目光一转,他看到墙上贴得仓库管理条例:“哦,不能吸烟。”

将烟送回烟盒,抬眸便看到了樊霄诧异的目光,游书朗勾了一下手,冷漠中带了几分强势,说道:“那里冷吧,过来坐。”

他腾出了一点地方,将小太阳直照的区域让给了樊霄,但似乎又没腾出多少,樊霄的大块头挤在那处,两个人之间便只剩巴掌大的距离了。

小太阳确实甚有威力,蒸得樊霄心湖沸滚,他抓了抓床单,有些无措。

“为什么没报复吕博文?”游书朗忽然问道。

一句话将樊霄从晕晕乎乎的状态拉出来,他哑言了半晌,最后无奈地实话实说:“我查过他,人不错…比我强。”

“要是人不好呢?”

樊霄指节压白,声音沉缓:“人要是不好,即便你怪我,我也得弄他。”

“嗯。”

嗯?游书朗只发了一个算不上责难的单音节?樊霄狠盯游书朗,竟然在他脸上看到了淡淡的笑意。

小太阳在他的眸瞳中打了一层明亮又温柔的光影,如今这层光影中映着樊霄:“吕博文那么好,那你不祝福我们吗?”

樊霄的心被掻了一下,又被刺了一刀,一时分不清什么滋味,他直起脊背,慢慢地说:“游书朗,你过分了。”

“让你祝福我就过分了?你不是还看过我们接吻吗?”

樊霄面色骤沉,冷声道:“游书朗,你今晚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如果想让我痛苦,真的不必多此一举,我有罪,所以没人在乎我的痛苦,我也觉得我是罪有应得,但求你能不能给我一条活路?真没必要千里迢迢来让我想起那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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