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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节

 

“啊啊啊——!!!”浊黄的水淌过地面,人群中爆开阵阵尖叫。

再看二楼,哪里还见得沈家大少爷的身影。

只有一个干瘦、苍白的怪物。

那怪物的脸上无目无鼻,仅有铜钱大小的嘴,还有条血淋淋的舌头。

它佝偻着腰身,一手紧扣着虞沛的灵刃,嘴里发出呼哧响声。

虞沛果断松开灵刃,朝后跃跳两步,冷笑:“看来沈少爷更怕死。”

“是那邪物!”有人大叫着往外跑,满目惊恐,“啊——!沈家大少爷竟是妖物!沈家出了妖魔!”

整间客栈都被翻搅的舌头占满了,像是丛林深处密布的藤蔓。

交织、蠕动。

走在上面,活像足陷沼泽,步步难行。

沈老爷脸色苍白,不住拽着往外逃的人,目眦欲裂:“不是!我儿是被污蔑了,是这女子使了什么邪术,我儿并非邪物!别走!你们别走!”

场面乱作一团。

见拦不住人,沈老爷又挣扎着往楼上走,目露恨意。

“贱人!”他死死盯着虞沛,额角青筋暴起,“你该死!”

一条舌头从他身后摇摇晃晃地竖起,如亟待进攻的蛇。

随即猛地朝前一刺,洞穿了他的腰腹。

沈老爷呕出一口血,双手颤抖抬起,嘴里还念叨着:“是你害了我儿!是——”

“还不闭嘴!”沈伯屹倏地看向他,嗓音尖利嘶哑。

沈老爷的身体抽搐着,泪水蓄在脸上的沟沟壑壑间。

到此时,他才像是条蔫了的老狗,嘴巴翕合着大喘起气。

“我儿……”他声音哽咽,“俱是……俱是我错。”

又一条舌头刺中他的肩。

很快,他的血肉就被抽空,化成滩脓黄的水泡在蠕动的舌头里。

如树倒猢狲散,护在他身边的侍卫张皇逃窜,但连反击的工夫都没有,就接二连三地死在这腥臭的舌头堆里。

虞沛站在二楼走廊的角落,看向薛从煦。

十几个灵修,如今仅活了六个,分布在客栈各角抵御攻击。

“薛从煦,”她唤道,“去外面结阵。”

这舌头乱翻的处境已叫薛从煦寒毛卓竖,听见她的声音,他像是猛然拿到一颗定心丸。

他现在才知道他们错怪了她。

沈仲屿并非是什么邪物。

方才递给他们白银、灵石的沈少爷,才是那吃人害命的邪祟!

出于羞愧,他不大敢去看那双明眸,“嗯”了声,便领着几个同门尽量往外跑:“咱们去外面结阵,免得那邪物跑了,祸害百姓。”

不多时,客栈周围逐渐被半透明的罩子给拢了起来。

虞沛已与沈伯屹缠斗在一块儿,烛玉在对付那些疯狂坠击的舌头。

沈仲屿则是拖着病弱身躯,一步一跛地朝走廊里走。

客栈老板就蜷缩在走廊尽头,被舌头绞断的右胳膊垂在地面,鲜血像是小股泉水般往外淌。

他吓得魂都快飞了,目光涣散地盯着那邪物,脸色灰白,牙关直打颤。

是……是那邪祟!

二十多年前的怪物!

可又有不同。

它远比那时候可怖、阴毒,仅望一眼,就足叫人魂飞魄散。

沈仲屿的伤情恶化许多,十几步的脚程,就花了不下一刻钟。

好不容易走到店家面前,他扶着墙,喘了许久都没能缓过神。

他哑声道:“你伤得重,若不及时止血,会死。”

店家眸光呆滞,经他提醒才察觉到手臂剧痛。

他想捂住胳膊,却无从下手,疼得龇牙咧嘴道:“怎么办?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那你可以安静些。”沈仲屿一膝抵地,手搭在他断裂的胳膊上,“我现在的灵力,仅能止血。”

“求你救救我!”店家像是抓着根救命稻草,不住哀嚎道,“对不起,刚才是我不对,我……不该凭空诬陷你,恩人!仙家!求你救救我!我不能死啊!”

沈仲屿没理会他的胡言乱语,紧盯着那截断肢。

良久,他道:“天驷星动,灵入百骸,化凶。”

淡青色的气息从指尖溢出,他操纵着气流缓慢覆着惨不忍睹的伤口。

“晚树。”他忽然唤了个名字,“放轻松,晚树。头回遇见这场景紧张也正常。没事,习惯了便好,人总要有第一次,失败了也无碍。”

店家哭得止不住,听见他这安慰的话,心底颇为动容。

他实在太过阴毒,这般芝兰玉树的仙人,他竟也随了众口污蔑他。

合该受这肢断肉痛的大罪!

只不过……

他哽咽出声:“多谢仙家宽慰,但我不叫晚树。”

“你自然不叫晚树。”沈仲屿抬眸看他,眉眼泛笑,“这是我的表字。”

往常婵玥仙君只拿魔物尸体让他们练手,这还是他头回给活人止血。

◎走◎

虞沛避开数条猩红舌头的刺击, 突然听见连串的凄厉惨叫。

她回过头,看见沈仲屿从走廊口探出脑袋。

他被溅了半身血,摆着副平静神情道:“没事, 我在替掌柜的止血,他可能有些疼。”

虞沛:?

真的只是有些疼吗?感觉他的魂都快叫出来了吧!

又一条长舌甩来, 她跃跳躲过, 复又看向沈伯屹。

他看着已神志不清,因着脊背深躬, 肩胛凸出畸形的骨头,戳破衣衫。

虞沛本能地抬手掐诀:“陵光诀一,东——”

一句灵诀还没念完,就卡在了喉咙里。

她的视线从那条猩红舌头移至尖利爪子,最后落到了他浑身泛腻的死白皮肤上。

看不出丝毫人的模样。

无论是什么造成的“乱灵”, 终归逃不过入邪的下场。

那她呢?

要是再毫无节制地使用灵力,是不是也会变成这样。

就是这不足一息的停怔, 让沈伯屹钻了空子。

他操纵数条血淋淋的长舌,朝她疾攻而去,同时急速逼近,高举起利爪。

虞沛倏然回神,避开。

“噗嗤——”

她朝后跌去, 狠狠撞在墙上。左肩一阵烧灼剧痛, 但她疼得滞了气,眼前飘着白影, 根本无暇去看。

周遭嘈杂, 烛玉听见她的闷哼, 偏过头。

只见她整个人都在抖。

捂着的左肩被生生抓出三道深可见骨的爪痕, 快要延至前胸。

衣衫破碎, 流出的鲜血须臾就将大半袍子染透。

烛玉呼吸僵停,脸上血色褪得干净。

一瞬间,他仿佛什么也听不见、瞧不清了。瞳仁跳跃颤抖着,在圆瞳与竖瞳间不断变换,偶尔流泻出金芒。

“沛、沛沛……”他往前迈了步,狂乱的灵息暴涨而起。

围在他周身的猩红舌头像是被丢进了两面急速靠近的墙里,不断扭曲、变形。

“嘭——!”一声,数十条长舌尽数炸成了血雾。

沈仲屿也听见了外面的响动。

一时顾不得店家的伤,他跛着条腿踉跄着往外跑。

到楼梯口时,虞沛正跌撞在墙上。

这景象像是盯在棺板的铁钉一样,深深嵌进了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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