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楚引歌手一空,看出来他在替她解围,自是接了话茬,颔首浅笑:“卑职恭敬不如从命。”
此时不遁,更待何时?
白川舟回头对那主事说道:“和你们家的掌柜说,爷午后再来逗鹦,今日不喝峨眉竹叶青,换成≈ot;
他敛了眼边上垂眸的乖顺姑娘,扯了个淡笑:“换成东方美人。”
主事应声道是,点头哈腰将两位送至门口。
可这时乖顺姑娘心里却在轻哂,世子爷的日子真是悠闲,夜间风花雪月,白日提笼逗雀,连泡个茶都饱含柔情。
她一出了书肆,便欠身道:“多谢世子爷相助,卑职就不扰您用膳了。”
虽然如果不是他的突然到来,她也不会陷入那般窘境,但该有的客套答谢,她还是得做足。
她手握白纱帷幔,刚转身,就被堵了个严实,生生地撞在了他的胸膛上,蓄满沉雄张力。
楚引歌早发现了这点,这人的肌理线条并不和他表面看上去的懒散,反之,极其紧致,像张蓄势待发的弓,富满生命力。
这在揽月楼时她就感受到了,他的臂膀修长,胸膛结实,只不过在早间的马车上时,更证实了这一点。
她并非要偷看,谁让他衣衫松松垮垮,那禅衣下的蓄满力量的肌腹,不想注意到都难。
楚引歌退了几步,抬眸,不解地望向他,为何要拦住她。
白川舟的眉目低垂,睫毛纤长,眼尾含笑上翘,像只狡黠的狐狸,眸中倒影着小小的她,清澈的瞳仁里绿衫如蝶翼般飞舞。
“我饿了,陪我。”
他用了自谦,没有用“爷”,语气很是认真,这让她有些不习惯。
她以为他刚刚只是帮她解围,原来他真是想找个人陪他用膳。
“世子爷,这恐不合礼数。”
楚引歌垂首,算起来,他若日后和阿妍成了婚,她还得尊称他为一声世子妹夫。
头晌马车的那出已是逾矩。
“可楚编修,你还欠着我银两,九十七两……”白川舟顿了顿,慢斯条理地说道,“六钱。”
他算得还真清楚,有零有整。
她第一次才知原来壕掷千金的富家子弟也会这么斤斤计较九十七两六钱。
败家子对欠债人倒是精打细算。
楚引歌敛眸,不卑不恭道:“是,世子爷放心,卑职会如数偿还,但这与午膳并无干系。”
“怎会无关?”白川舟走近一步,“本来那两盒膏药就是送你的,可你非得要跟我见外,丢下碎银打发我就跑。”
“你得补偿我。”
足尖相对,日光照彻,两道影子在地上陨落交缠,楚引歌眼睫轻颤,还是不明白为何她还要以陪他用膳一事补偿他,赔他钱不就好了。
他好像有点赖皮,又有些不讲道理。
但她的肚子倒是先明白了,早膳未食,又东奔西走了半晌,终在此刻偃旗息鼓,空鸣声在两人之间悠悠回转。
她怔愣,脸可见得红了,从脖颈直漫到耳后。
楚引歌忙冠上帷幔,此等窘迫,她也顾不上礼数,逃为上策。
可那人却想到了她空空的钱袋,娇颜泛血珠的五指印,旁人休沐都在家中歇息,她却宁愿流连于书肆,她的小郎君还在宫中上值。
想必即便是饿了,怕也没个填饱肚子的去处。
他轻拽住了她的衣袖,莞尔道:“楚编修,赏个脸,好不好。”
语气温润如玉,没有取笑她的腹鸣,也没有挑破她的困窘,而是以她的官职之名,这是她身上最引以为傲的头衔,放低姿态,对她说,
——赏个脸。
是他在几近讨好,摇着尾巴,哄求她一起用个膳。
作者有话说:
世子爷还是很会啊~亲妈见了都不得不说一句:活该你有老婆。
傲娇只有一秒的世子爷:
上一秒:不行,你得补偿我。
下一秒:求求你赏个脸。
日常表白一下小天使们,我在后台看评论,哇塞!!姐妹们个个聪明又可爱,不会都是女娲娘娘的炫技之作吧?!!!
求个亲
蝉鸣,蛐嚣。
炽滚的风裹着他的温柔,钻进了她的耳里,耳背滚烫。
他轻拽着她的衣袖,地上的影子也被拉扯着。
两团黑,也糅杂了几分道不清说不明的意味。
楚引歌不由地想起早间立在马车前那个仙姿玉色,传闻给那花魁薛莺壕掷万金的贵公子哥大有人在,可唯世子爷可入香闺。
眉目多情,说话又拿捏的如此张弛有度,哪个姑娘的芳心能不被勾走?
她自觉自己此刻的神思是清醒的,定力也尚可,但他给予的这份尊重,却让她很难拒绝。
他大可以以世子之名要挟,她也不敢不从。
但他没有。
他在问她,向她示好。
这是一种刻在骨子里的修养,他虽纨绔,却比她所见的大多数人要善良许多,他因救她而被杖责,被全城嘲讽,他没辩解,他跪膝给她涂药,谨慎又小心,他在她面前从不以身处高位而矜傲。
反之,他将她当成一个人来看待。
一个独立的,寻常的,有尊严的人,无关乎男人还是女人,只是当做一个人平等地去看待。
她有她的傲骨,可在楚府,面对王氏的阴阳怪气,她不得不作低眉之姿。
而他,却给了她作为人的体面。
她抬眼,对上那双澄澈的眼睛,杏眸一弯,浅笑颔首:“好啊,卑职却之不恭。”
白川舟有一瞬间的失神,碧落云天之下,轻纱拂盈之内,她的瞳仁似琉璃珠般灵动通透,明若晨星。
笑起来真干净啊。
他非良人,他有他的打算,也素来不手软,但却在这一刹那迟疑,非得选她么?非得将她牵扯进来么?
可她的再次腹鸣没让他的迟疑持续地太久,他含笑看她:“走吧。”
夏浪暗涌,听涛楼雅间。
仆厮捧着佳肴美馔名册,笑着奉承道:“世子爷,这些都上一份?”
白川舟懒懒闲靠在圈椅,单手支颐,抬眉:“问她。”
一众仆厮又转向楚引歌。
她看了一圈册上菜肴,价格实乃咋舌,且她腹中无物,不喜油腻,点了最下一行,看向他:“卑职吃这个,世子爷呢?”
众厮诧然,面色各异,踌躇地看着世子爷。
白川舟失笑,来这城中数一数二的酒家,她就要了碗清汤寡水的阳春面?
她恐怕不知,这雅间要比她点的高上十倍不止。
可他却没多言,勾唇点了点头:“点得甚好,爷也来一碗。”
于是,他们在五百两的雅间吃着五两的阳春面,寡素得很,只飘着几缕菜叶。
但楚引歌却吃得很香。
热气扑在她的脸上,她小口耐心地吹着,氤氲而散,又重新聚拢,她的脸也被气流蒸得红扑扑,似彤云升,羽睫轻扇,煞是好看。
正逢盛夏,案桌玉瓶内掐着时令的重瓣菡萏,粉白娇嫩,但比起她来,也失了亮泽。
她看上去比芙蕖还多了几分娇柔。
白川舟突然又下了决心,选她,似乎也不错。
他也会待她很好。
她若爱吃这里的阳春面,他可以将这里的庖厨请到府上,日日做给她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