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你知道了？”

“我怎么可能不知道，这药就是我带进来的，混在烟草箱里。我也听见你往茶里添东西，我已经不是小孩了，你骗不了我，也休想再丢下我一个人走。”

霍今鸿隔着大衣搂住白项英，让他侧着靠在自己肩上，静坐片刻突然感到对方的呼吸在发抖。

“怎么了，哥哥，我都没有难过，你为什么要哭？”

“我，我没有骗你……除了那一次，就那一次……我也想过我们的以后，但都是如果，如果我只是个普通的副官，如果你不是瞿金江的儿子，如果可以不用颠沛流离……”

“没有那么多的如果，非要有的话只有一个，如果回到那个晚上，你还会不会抛下我？”

“不会……我会带你一起走，哪怕有一天你不再需要我，哪怕我们早晚会分开。”

白项英将脸埋在大衣领子里，让泪水一点点浸入布料，又沾湿了鬓边的发丝。他感觉到霍今鸿在很用力地抱着自己，于是也伸手回搂住对方的腰。

房间里冷极了，他突然觉得很累，本来一直压抑着的抽泣声逐渐控制不住了。

本来他还想说出关于瞿金江的事，那是他心里的一个结，但现在也不那么重要了。世事无常，谁能料到短短五年间又能发生那么多的事，和后来种种相比，父辈的恩怨就像滔滔江河中的石子般不值一提。

药性发作起来，意识变得模糊不清，看来一切都要结束了。

他原想着不能让对方孤独承受离别，因此在药量上做了一些算计，打算让自己活得更久一些，但现在看来不得不早走一步。

幸而今鸿看似坦然地接受了这一切。

他知道对方不会怪罪自己，因为这早就是他们共同想好的结局。

“我永远都需要你，哥哥，你知道我离不开你。”

“我知道……从前我以为没有我你会过得更好，现在我信了……这一次我会带你走……”

“如果从头开始，你会爱我吗？”

“……”

感官在一层层离自己而去，他开始听不见自己和对方的声音。

原来死亡竟能如此安逸，不过就是坠入深渊。

黑暗中也没有想象的孤独，因为有一只手紧紧抓着自己。

——那个说要救自己的少年，没能拉他上去，而是跟他一起跳了下来。

87 尾声

新年的第三天，北平火车站人头攒动，车站外的马路上站满了前来接车的官员和财界要人，以及被安排来献花的新民学校的中学生。

还有不到十分钟列车就该进站了，这趟车上有新任的北京市公署教育部长，副部长，警察局长，以及前来参观和交流经验的天津市治安队长何连胜何司令，都是军部特派来的重要官员。

同样新上任的陈市长焦躁不安地看着手表，一边骂骂咧咧地抱怨列车晚点一边吩咐报社记者各自就位，准备好第一时间拍下自己在站台上跟各位官员握手的照片。

将近一点钟，列车终于带着隆隆的汽笛声姗姗来迟，远处已能看见绿色的一截车头。众人纷纷翘首，忽然间汽笛声被震耳欲聋的巨响盖住了，火光带着蔚蓝色的烟雾直冲天际。

人群尖叫着散开，现场官员各自逃散。足足过了二十分钟宪兵队和医护人员才赶到现场，得知发生爆炸的正是要员所在的二号车厢，几米长的铁轨都被炸毁，车里的人基本没有生还可能。

与此同时霍今鸿正身着便衣在前往香河的路上，在那里他将跟叶晋，或者其他前来接应的人碰头，再回天津走水路去南方，和那个人一起。

乔七拖着一“大家子”人，又要留在北平善后，不能够亲自来与他会面，但已托人安排好了路上的一切以及两人在重庆的住处。

这是他在离开二戒堂之后干的第一份差事，没有酬金，没有雇主，只是为了杀人而杀人，但也是为了救更多的人。

日本人为了抓他把乔府翻了个底朝天，还顺走了一屋子宝贝。乔七气得要死要活，想不到当了三十年的贼到头来却被强盗抢了东西，最后只来得及摸回几件，其中包括那把英式克罗特手枪。

离开天津前他把枪交给霍今鸿，约定等到世道太平的那天再回到这里重聚。

霍今鸿摸着手枪望向窗外。

他知道会有那么一天。

想见的人也总能够相见。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