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北开源从路家出来, 去往清静寺。
推开木门,缘净站在蒲团旁,似乎已经等候多时。
北开源走近了, 唰唰写下一张支票,放进功德箱里, 继而跪在了蒲团上。
他闭上眼睛, 双手合礼:“烧平安香。”
缘净取过香, 在烛台点燃,问道:“给谁?”
“弟弟。”
缘净把香插在香火台内, 等彻底燃尽,才说:“凶多吉少。”
北开源睁开眼,愣了片刻, 追问道:“能破吗?”
缘净摇摇头。
北开源深吸一口气,没动身。
油碟上烛火跳动, 地上的人影跟着晃。
缘净等了片刻, 开口道:“再烧一柱吧,和尚看你为情所困。”
北开源不语, 看着香火台里的灰片刻, 掀开抿紧的唇:“好。”
缘净依言点燃, 跟之前一样,插到香火台堆高的香灰里。
北开源看着香上腾烧的火焰。
缘净解道:“犯口舌。近期犯小人,要小心。”
这是一贯的说法了,北开源几年前来的时候就是这话。
“我最近很急。”北开源想了想,措着辞,“有心想冷静, 却总是担心来不及。”
“回头是岸。”缘净说,“爱错人就放手。”
北开源拧起眉, 那一刹那间尊重板正的态度似乎荡然无存。
他紧紧盯着他,问:“什么意思?”
缘净朝着他微微弯腰:“彼此消耗耐心,放弃底线,折磨大于满足。他不是你的正缘,是你的难关。”
北开源眉间阴霾更甚。
他站起身,掸尽昂贵西装裤上的灰尘,眉心里的桀骜不驯占了上风。
“和尚,”他眼睛幽暗下去,没问能破能解的问题,“我每年往功德箱里扔两千万,不是为了听你说这个的。”
缘净不在意他的态度,没有露出任何不悦的神情,一如既往的平静:“既要听假话,何必来这处呢?”
北开源环顾四周,又去看前面端坐的佛像和桌子上一应俱全的令牌。
令牌上面落了一层香灰,是刚刚燃了两炷香,尚未来得及擦拭的缘故。
“情关难过。”缘净从龛盒里取出一枚暗沉沉的戒指,双手奉着,低眉顺眼道,“这是雷击木打磨而成,由香油拌着香灰埋够了七天。戴在手上,可求心安。”
北开源没看那戒指,暼了一眼他受戒的头顶。
深红色的疤在顶上形成乌蒙蒙的阴影,他仍旧用那副风雨催不动的干枯语调说:“恐怕近期要出事。七杀、破军、贪狼化煞,是血光之灾。唯有放下执念,可不攻自破。”
北开源没接那戒指,一张脸上布满寒霜。
他不可能放下的。
就算是血光之灾,他也已经安排好了身后事,足以保祝意后半生顺风顺水。
他不语,缘净也不语。
戒指在他干燥的掌心里发着幽微的油光。
北开源扫了一眼,陡然嗤笑了一声。
下一刻,他不发一语地转身,沉着脸迈过门槛,毫不留恋地拂袖大步离去了。
·
祝意没答应院长任教的邀请。
他本身喜欢做实验搞研究,带学生只是不得已而为之,只是时间长了从里面体会到了一点乐趣而已。
学校的东西已经尽数收拾好,带着纸箱子搬走,一部分带去新单位,其他的都放在家里。
门铃响起来,祝意从沙发上起身去开门。
本以为是卢煦又来送饭,门打开,竟然是本该远在千里的北开源。
祝意一愣,看了他缠着绷带的手臂一眼,又发现了他眼角的伤痕。
“你,”他一时间卡了壳,“你不是在广州吗?”
北开源扬了扬眉梢,牵动了眼角伤口跟着一顿。
他反射性被疼痛刺激地闭了一下眼,说:“我回来看看你,明天早晨走。”
不等祝意反应,北开源先一步伸出手攥住他扶住防盗门的手。
祝意愣了一下,北开源得寸进尺,挤进门来,紧紧抱住了他。
祝意穿着柔软纯棉的家居服,踩着棉麻的布拖鞋,裤脚松松垂在上面,整个人消瘦又柔软。
但北开源知道这是表象。
他从小家庭条件优越,养尊处优的长大,有着这一类人群的典型特质。除了良好的品格和思维能力等优点外,缺点也显而易见,专断、自负、高高在上。
外人看他们两个都会下意识的被北开源的气场震慑到,以为他才是两人关系的掌控者和主导者,其实不然。
北开源完全被牵着鼻子走,即便祝意这位领导者走的并不轻松。
“能不能让我进去,”他抱着他不撒手,在肩膀上闻他后颈清爽的沐浴后的幽微香味,“我想借地方洗个澡,再换身衣服。”
他想洗澡或者换衣服,玫瑰园那边东西比这边全的多。
祝意后背靠着门,鼻腔里是淡淡的晨露一般的松香。
余光里他眼角的伤痕出来作乱,祝意挣了一下,没挣开。
“松手。”他说,“压到你胳膊了。”
北开源见好就收,举着胳膊,堂而皇之进了门。
这栋房子有了一些年头,但是不管外装还是里面,都不显旧败,因为毗邻大学城的缘故,房价一涨再涨。
自从北森搬出去以后,其中那间卧室改成了书房,两人有工作就在里面完成。但更多的时候,祝意都抱着轻薄笔记本在床上敲敲打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