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骏马铁蹄踏踏,可日行千里,灰尘仆仆,一行人急速经过,突地,前面马头急转,飞驰中被从泥土里蓦然弹起的绊马索绊倒,上面乘的侍卫自然摔落在地,随后的宋巅猛一收缰绳,由于马受惊,嚎叫着颠起,宋巅空出只手抱紧怀中,可惜马的力道太大,瞬间就抛物般飞腾而去,落入草丛。
耳边咻的一支冷箭,他手刚握上刀柄,后方突来几十蒙面黑衣人,手中弓箭拉开,簌簌飞来,手下的私兵弃了马,护送着他往树林里跑,借着月光衡量情形,又特意看了眼林水怜处的位置,心中盘算可能性,兵刃相撞声传来,看样子对方来势汹汹,必然有援军,他人单式薄,只能速战速决。
趁着对方剑雨间歇,宋巅带人冲下,刀光剑影间,草丛里的林水怜清醒过来,老奶娘睡前点了安神香,睁开眼睛的时候,恰巧一具躯体扑到她身上,吓的她连忙推,触手温热,摊开手一瞧,黏糊糊的红色血迹,耳边轰隆的打斗声,一群黑衣人围战,她耳朵灵敏,连刀砍到人身上的刺啦声都清晰可闻,手脚哆嗦个不停,她来不及思索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只想着要跑,跑的远远的。
林水怜凭着一股劲儿,跑了几里路,天空青色渐明,扑通一声跌坐在地,痛声大哭,鼻涕一把,泪一把的。
路过一个女道长,坐于她身前,手拿拂尘,见她哭的够了,方才慈悲开口,“女施主,可是家中遭遇了难事?如若需要帮忙,贫道可以尽力。”
林水怜嗓子本就不好,又费耗心力哭了一通,发不出声,无力的塌背坐着,后头一位年轻的女道姑颇为凄苦,上前安慰道,“姑娘别哭了,你家在何方,我们送你回去,可好?”
女道长长叹口气,罢了,她们本就囊中羞涩,只能再添一人了,命人带上她同行。
再说,宋巅,一场酣战后,他的私兵所剩无几,回头再去寻林水怜,已然没了踪迹,是被人掳走的,还是醒来自己走的,都有可能,他肩上受了一箭,急需大夫照料,他却执意要去搜就近的村庄,为首的私兵头子,不知怎么劝,不巧的是,郑国公派兵追上,一行人几经辗转,终于脱困,走水路,于一月后到达永昌。
夏季炎热,知了密实哀叫,闫峰领几位幕僚进来,拜见侯爷后坐于木椅上,其中一人刚于京城返回,说明大况,他掳林水怜那夜,远安王同样领着家眷逃出京城,圣上接到消息追赶时遇到伏击,无功而返。
远安王回到西北,立即组织了大批谋士前去各地游说,此时,各地藩王还未表态,唯独圣上的亲弟弟硕亲王派出十万大军增援。
圣上气愤,发了文书斥责,郑国公旧疾复发,于宫中修养,派长伯侯嫡子周安为镇守将军,带领二十万兵马下江,于十日前到达西北,已报两胜一负。
宋巅又详听了另几人言,他手中有十七万兵马,包括伤残,精兵只有十万,内需不稳,暂且不宜行动。
挥手让几人出去,双手搭在檀木扶手上,深吸口气问道,“还是没消息?”
“是,已找遍周遭,还要继续向外扩展吗?”闫峰看着明显疲累的侯爷,问道。
嗯了声,宋巅多日忙碌,身体已不堪负荷,肩上的箭伤好的快,腹部的刀伤却迟迟不愈,每日化了脓,才想起请大夫。
闫峰让军医进来,听的他低哑坚定道,“再派一队精兵,继续找。”
叁拾叁章
三年后。
十月十七。
漳州城, 慧觉县。
天儿早早的凉飕起来, 道观里的炭火不足,她们几个冷的缩在大通铺里,辰时末了,还未起身做早食, 最后,还是墙角的林皎披上带补丁的棉袄,叠上枕头与窄被, 一身素衣的俏生生站着, 对着一众人道,“再缓和个把会儿,就都起了去。”
“行行行,皎皎最好,快去掀了缸, 先烧水。”接话的是比她大三岁的李婧, 原是官宦之家,得罪了权贵,遭了横祸,余她一人,夫家闻风丧胆, 即刻上门退亲,另取新欢,她家产充公,万般无奈下, 来了道观做姑子,因着没成过亲,总有股小女孩儿味道,虽比她年长几岁,却愿意多加照顾着。
剩下这一屋子的,都是年纪比她小的,有的因天灾,有的因人害,各种各样的家破人亡,使得她们聚了一处。
林水怜缩手,掀锅架火烧水,一套活儿干的麻利痛快,可见干常了的。
锅热了,放面条下去,又转身切了萝卜丝扔里头,盐少许,齐活儿,喊人让她们出来去殿上长桌椅上吃。
特另的盛了一碗,去到最里头的炼丹房,师傅最近忙的慌,下头村子里有许多得伤寒的,春夏采的药材快用光了,又炼了一布兜,准备天晴了,去卖点银钱,她们厨房里什么食材都没了。
“师傅,您吃碗面,我来擀。”药丸子捏在手里需在案板上切成大小等同的块,再擀一擀,让它吃吃药性。
“你吃了吗?林皎。”
“刚就吃过了,您快吧,一会儿该坨了。”林皎手上不停,黑漆漆的一排排。
李婧吃过后,直奔着炼丹房,笑声远远传来,“师傅可找了个贴心人,都不理睬我了,嘤嘤嘤…”
她每日都要表演一次,真是看的林皎想要吐,也不知她哪来的那么多逗闷子,还不如下山去表演个胸口碎大石,看她还能笑出来不?
“呦呵,林皎,你这眼睛亮的发光,保准没好事,说,是不是打我主意了,你个小道姑,脑壳里净些怪异事。”
当着师傅的面就敢谐谑她,胆肥了?
“师姐今日主持早会吧,我要帮师傅赶制药丸。”
李婧只要一听见从她嘴里叫出来的师姐,必定是抓住了什么小尾巴,果然,她不知道昨日师傅讲到哪了。
二人的师傅,也就是这个玉皇道观的女道长,人唤她赤杨道长,虽年近三十,操劳过度却没有老态之感,腰背挺直,神采奕奕,含笑看着她俩逗话,道家将究个,清静无为,离境坐忘。
一众弟子中,唯林皎资质高,但,她却是最难离世的。
“行了,你们去吧,为师来做,待会儿下山。”赤杨道长肃了脸面,二人对视一眼,有些焦虑,如今观中粮食紧缺,还差着许多味药材,为了维持生计,李宜每次都会拿些护身符背着师傅向香客兜卖,但也没有多少。
合十双手,祈祷冬日赶快过去,春意萌生以后,就有的是好东西。
林皎在玉皇观已有三年,最初浑浑噩噩,随意度日,由着李婧每日悉心照料,女道长是位有大智慧的,有一次,叫了她去,端坐于蒲团上,道,“你每日去后山的山涧处打一桶溪泉水回来。”
于是,她接下来每日都早起,揣着干粮去后山,树木高森,飞禽走兽,路途中随处可见的青蛇爬行,簌簌声沙沙,头次见的时候吓的屁滚尿流,掉头就跑,慢慢时间长了,折根长树枝握在手里,壮着胆子继续上山,有时会有可爱的翠鸟陪着她,一路唧唧朗叫,中午时分,才会走到目的地,有一处山涧,瀑布顺流而下,哗啦啦的声音巨大,被阳光折射着,显出一颗颗晶莹的水珠,美丽又清澈。
她逐渐爱上这自然的美景,一切天造地物,真实不造作,伸手提着水桶往山下走是极其艰难的,第一天回道观里,只剩桶底的薄薄一层水,渐渐的越来越多。
在夏季最炎热的时候,她在山泉处歇息的时间长些,正巧潭水里的红色锦鲤游来,一个个摇摆着身子,以全部的力气使劲儿跳跃,通红身影跃入眼帘,然后噗通坠落水里,溅点水花。
日复一日,林皎才明白,这是红鲤鱼在跃龙门,午后阳光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