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节
陆拾肆章
温家出了科试第一名的秀才, 整个村庄都兴奋沸腾, 尤其是有适龄女儿的人家,媒婆的鞋都快把他家的门槛踩烂,相对的,田欢被父母日日挤兑, 被两个嫂子寒碜,嘲笑她丢西瓜拣芝麻,只能生受, 暗自忍下。
而他最近却风光无限, 趁着去请教问题的机会,向林夫子再次表达自己的诚心,小小成绩终于换得和颜悦色,态度软和,但一切需要林皎同意才行, 女儿为大。
他真的拿不太准, 小姑娘还没定性子,最好玩耍,紧张的在盛放的桃花树下来回踱步,小姑娘俏生生得立着,疑惑, “书呆子,干嘛?”
手心浸出汗水,直白问她,“桃之夭夭, 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皎皎,可愿嫁与我?”
等待的时间里,他觉得自己都快失聪,煎熬中可算对面的小姑娘噗呲展开笑颜,娓娓重复,“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书呆子,我愿意。”
无可否认,这个文质彬彬的书生,已经在她的心中扎下了根。
随后便是各种准备事宜,两方皆是忙的不亦乐乎。
有一日,蔺正石潇洒闲至,手拎酒壶,脚踩木屐,“你这穷乡僻壤的地界还能跑出个汗血宝马,真是怪哉。”
“我家乡山明水美,钟灵毓秀,哪不值当个马儿跑。”
手腕翻转,羊毫笔在宣纸上勾勒格转,线条分明。
“当初你课业就最好,画也这般好,还让不让我等苟活了?”撩起袍子坐于椅中,抬手指着泸水村的方向,再次强调,“刚才有辆特别奇怪的马车驶去那个方向,才下过雨,道路泥泞,像我这个豪华马车慢腾腾的行驶过,都留下很深的辙痕,那个是汗血宝马啊,怎么疾行,还能留下那么浅的一道呢,太不合常理,车厢外表看着挺朴素,不像是贵人用的,到底,为何?”
他这好友,就关心些奇葩的异事,凝神下笔,不理他自言自语。
“嘿,你的小姑娘来了…”
蔺正石摇头晃脑戏谑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他们俩的婚期定于金秋,如今已不剩多少,前几日刚见过,仍旧想念的甚,嘴角弯起噙着笑迎上去,“这么会儿,都等不得?”
刮下她的小鼻子,二人旁若无人的腻歪起来。
自从那日求婚过后,感情突飞猛进,他好像每日都活在粉红泡泡里,幸福的忒不真实。
一直旁观的蔺正石撇嘴,这呆子还真的被个小姑娘拿捏的如个面团,罢了,人各有志,他还是去探索一下新物什。
这个新物什是什么呢,是泸水村外围新盖的庄子,一准儿的娇客,听说是枋洲的县主,若是个傻不愣登的,勾搭上了,那不得前途无量?
日日夜夜,时光流转,到了温家秀才娶妻这日,男女老少皆候在村头,等着新娘子坐喜轿窈窈而来,唢呐吹打,十里红妆,捧着苹果的林皎刚才哭了一顿,不舍的拉着爹爹,她,后悔害怕,不想嫁了。
恩师在泸水村附近新建了两间房,他父母已经住进去,和村里的乡亲们处的也不错,只不过新婚还必须得进祠堂,这是规矩。
酒席设的长且客人多,他酒量又实在差,多亏着蔺正石,要不,腿软的都进不去洞房。
人生四大喜事,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可惜,即将迎接他的是,小姑娘奔溃的悔婚。
还能有更悲催的事吗,他使尽了浑身解数也没能劝服小姑娘,她一直嚷嚷着回家,这儿不是她的家,像个没长大的孩子,没有安全感,生活在爹爹大树的羽翼下。
好不容易安抚住,等着明日上过香后,一起回家。
大红喜被之上,没有丝毫的旖旎和你侬我侬,小姑娘趴着睡不稳当,还抽噎着,睫毛上泪珠还挂着,尤为可怜,已经十四整了,还没个定性,他低头嗅着自己喜服上的酒气味,不敢起身去洗漱,眼神柔柔,一寸一寸流连着她的睡颜。
他和心爱的小姑娘终于喜结连理,每日一起用饭,每日一起玩耍,每日一起居寝,不久后还会有个融合两人骨血的子嗣,这一切,都太美好,他无法闭眼,就怕醒后是场梦,烛火温吞灿灿,慢慢燃尽。
清晨,秋风飒爽,他先端水给小姑娘洗漱后,又拿了箅子给她梳头画眉,熟稔的不像第一次,林皎即将见到爹爹,心情舒畅,笑话他道,“书呆子,手艺不错,以后钦点你是本小姐御用的了。”
胡言乱语,“小心说话。”他狠她一句。
“书呆子,你个胆小鬼。”说罢,微吐粉舌,扮成小狗汪汪两声。
他心痒的厉害,俯身贴近,唇沿着她的鼻端向下,触碰缱绻。
“呵呵,痒,你身上,恩,一股松香味儿。”小姑娘被他弄的痒痒,怕的缩头,指着他新换的锦袍说道。
“喜欢?给你也熏熏?”拉着她站起身,整整衣襟,往祠堂去,边还问,“皎皎,饿吗?很快就好,回了再吃,待会儿跟着我做就行,我跪下你就跪,不用多说话。”
林皎嗯啊的答应,脚步轻快,面露轻松,不像是新嫁娘,反而像是来串门看热闹的。
老两口早就等着,行礼过后嘱咐两句,开祠堂拜祖宗,一番下来,林皎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手指杵着男子腰间,有气无力的咂嘴,“温哥哥,我饿了。”
这一声温哥哥,真是暖煞了他的肺腑,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她,环望四周,看见几个小孩子正打闹,过去哈腰说几句话,回来塞给她一块糖,温声劝慰,“先甜甜嘴,一会儿咱就回。”
林皎咬着糖块,不吱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到爹爹?
他似知其所想,捏着她滑嫩的小手说道,“昨夜哭鼻子,羞不羞,等见着岳父,得好生告状。”
“我才没有,你别冤枉我。”她的声大,引着母亲回头来瞧,忙护着她埋头继续。
有惊无险的度过了一个早晨,林皎可算吃上口热乎饭,母亲做的手擀面,上头铺了一层碎肉酱,香气扑鼻,还有盘子金黄的椿芽炒鸡蛋,催促他们赶快,别误了时辰,风残云卷后,换身衣裳,启程去泸水村。
林皎回了家,就像猛虎开闸,放疯的野,小姐妹们都来瞅秀才新郎,好顿夸奖后,有个快嘴的突然提起去年冬天,她亲眼看见温秀才和田欢一起从木屋里出来,衣衫不整的,像是,迎着林皎恶狠狠的眼神,慢慢说出口,像是宿了整夜。
这一下,桶破马蜂窝,她的夫婿,之前还订过亲事,这就是污点,如今提起,她田欢就是仇敌,一山不容二虎,飞奔出去,气势汹汹问温淮,“你和那个什么欢,一起睡过?”
他当时真是实诚的要命,木着解释说,“她叫田欢,当时情况特殊,所以同宿在木屋中,并无越矩。”
她才不管叫什么欢呢,什么越没越矩呢,一起呆整夜,那时还是订了亲的关系,哼,大骗子,我要去问她。
当时的林皎,是有着无人能敌的胆量和气概,撇下一大堆的麻烦事,跑了。
恩师见他要去追,示意小厮去,拦下他,无奈说道,“温淮,不用管她,你现在说什么都是错,爹相信你,我们坐下,谈谈往后之事,你明年可还要参加乡试?”
如此这般,他没去追,导致,余生都处于后悔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