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
明白了，楚泉明白了，如果龚墙和蒋青柳试镜谁能达到九十分，那么为了电影质量，导演会选择质量，人情的事再说。但刚才两人试镜就七八十分水平，佟屈还是决定还人情。
仔细想来佟屈还有半句话憋心里没说，他得办个试镜确定黄白游的表演能有50分，万一林平之是神经刀的结果呢？太差也没办法教授，因此试镜对他是双赢，他赢两次。
“楚老师要帮忙好好考究一番。”佟屈冒出来一句，随即让酒店工作人员把下一位试镜者叫进来。
黄白游进房间，希尔顿酒店的会议室经过一个小小改造，座椅不再是“o”排列，变成“c”。
一眼可以看出房间内的主导者是谁，佟屈和楚泉两人虽然都坐在中间位置，但佟屈坐在c最突出的弧度上，而楚泉都要被挤到侧面了。
这“挤”稍作解释，主要佟屈坐姿大开大合，再加上磨砂皮，穿着也是全身黑，很有大佬姿态。
相反楚泉明明身材体型比导演更壮，但坐姿和座位的位置也显得是被挤压的一方。
很强势的性格，并且是个实用主义者，黄白游稍作判断，了解一会与之交流不需要用花里胡哨的修辞。
“谢谢佟导、楚老师给我这个试镜的机会。”黄白游先道谢。
“嗯。”佟屈也没否认。
编剧楚泉开口，“那么白游你对吕益这角色有什么看法。”
龚墙和蒋青柳为何不用谈角色看法？因为佟屈相信，相信两人有能力读懂剧本，读懂角色。
“看到吕益这个角色，我心中首先想到《西西弗的神话》，书中开篇抛出的话语，真正严肃的哲学问题只有一个，那便是自杀，对吕益来说，他自从患上慢粒白血病开始，这个问题就摆在他前面。”
很肯定平行世界有加缪，黄白游才会这样说，等同考官布置的第一道题目，要认真作答。
楚泉等着后续，开头引用名人名言，他以前写作文也有这个习惯。
“吕益想要自杀的态度是由新生命的诞生而转变，想听到一声［爸爸］，成为想活下去的动力。有一点必须说明，他想自杀并非不想活……
“很矛盾，但也不矛盾，白血病人戴口罩是为了降低感染概率，但吕益带三层，还有富含维生素且便宜的橘子，都是鲜明的人物符号。
“他讨好地请求程德希望可以获得更便宜的假药，主动帮忙扩展销量找到患者群的群主，吕益是很努力地想多活一段时间。
“想挣扎的活与干脆的自杀，两者是不可调和的矛盾，他越是热爱生命，越对未来有所展望，就越彰显出世界的荒诞，同时也契合现实主义题材中的悲剧审美，从而达到让观众得到启思，和自我超越的目的。从这个结构来说，吕益这个的死亡是必须的，不关乎角色的意志。”
拿到！
网传无误，经历过挫折的黄白游会仔细地分析剧本，就是他自己来写也不一定有这个好，编剧楚泉心想。
“挺好。”楚泉冲着导演点头，示意他没问题。
演员钻研角色是应该的，但是理解水平的深浅就要看个人水平了。佟屈是这样认为的，得益于他从未和小鲜肉合作过，所以没被黄白游刷新三观。
嗯……话说回来，这种见识还是别见了，不刷也罢。
佟屈起身将试镜考题递给黄白游，后者瞥了一眼，对剧本烂熟于心的他立刻在大脑里浮现出场景，这是一段不简单的对手戏。
按照龚墙透露的消息，没人搭戏，难度会加大，但黄白游信心十足。
“佟导，我需要十几分钟准备。”黄白游道。
准备时间较长，但佟屈啥也没说，沙皮脸的神态一成不变，似乎任何事都不会让他有过大的情绪波动。
“他有可能是好演员，但他是好演员不太可能。”这句话可以很好地诠释佟屈的内心想法。
第一步，先用瑜伽放松术的呼吸方法让自身更加冷静。他的紧张不是心脏怦怦跳六神无主类型，而是不起眼的倒刺，越想忽略就越在意，就越想一口气撕掉，黄白游先把内心的倒刺用指甲刀剪掉。
状态安定下来，黄白游精神走入一个迷宫，迷宫的尽头是角色大门，他用力推开，取出吕益的情绪碎片。
必须要将这个步骤弄得复杂，否则体验太多其他人的情绪碎片，自我精神会受到冲击，黄白游利用前世的知识，给自己构建了防火墙。
吕益的情绪感受一点一滴地沁入黄白游精神中。于是乎，佟屈和楚泉就见到神奇的一幕——
说是需要十几分钟做准备，但只是瞥一眼打印着考题的a4纸就闭眼，然后两人就亲眼见到黄白游从健健康康的正常人变成了活生生站在眼前的重疾患者。
明明还是站在原地，但从垮掉的站姿，以及疲乏的神情，已然胜过绝大多数剧组给化的重病妆容。
“吃个橘子。”黄白游从口袋摸出空气递到前方，语调并不虚弱反倒是有些明亮，带着明显地讨好意味。
剧本里程德就瞧不上这份廉价的讨好，拒绝了橘子，也拒绝了从印度携带仿制药。
黄白游急了，便宜的格列宁是他活下去的希望，溺水的人不会眼睁睁看着救命绳索溜走。
“但这是个商机。”黄白游动之以利，“老板，国内正版药三万七一瓶，印度盗版两千一瓶。”
说到此黄白游声音急切里夹杂着难以察觉的期待，这是延伸情绪。因为如果有了印度仿制药，他活下来听见儿子叫爸爸的可能性就更大。
“药效完全一样的，你要是多带点回来……”
“真的啊！我找人验过的老板，我自己是病人，我要是折腾得起我自己去了。”
末了，虽然依旧被程德拒绝，但是黄白游仍然厚着脸皮留下电话号码，目光里有被拒绝的失望，但失望的情绪被蓬勃的求生欲掩盖。
仿佛是一辆废掉的二手摩托，一轰动油门就车身颤抖，仿佛要散架的样子，但当排气管发出刺耳的哀嚎，依旧能够在原野飞驰。
强烈而克制。
考题的表演结束，黄白游把情绪放到宫殿里锁上大门缓缓退出迷宫……
而作为考核打分的导演佟屈、编剧楚泉惊愕，特别是佟屈今日第一次没绷住。
对佟屈来说，如同看见电影院改邪归正，不弄虚作假。
对楚泉来说，如同看见白人来演孙悟空，黑人来演白雪公主。
就你妈离谱！
不是说黄白游的表演有多惊世无双，酬勤任务也才完成两个，主要是佟屈和楚泉没曾想眼前这人能交出80分的答卷，毫无疑问黄白游比龚墙和蒋青柳的表现都要好。
“佟导、楚老师，我表演完了。”黄白游调整妥当自身状态，见导演和编剧的反应，心知是两人对自己要求太低，形成了让人难以接受的反差。
“咳咳。”佟屈用两声干咳掩盖情绪，表情归零，“表演挺好。”
楚泉见导演没什么话了，也就接着说，“看得出来，做了很大的努力。”
说得很克制，因为就楚泉没有盖棺定论的本事，所以当着试镜者的面“很适合这个角色”、“表演的就是我心中的吕益”等话不能说。
“合约方面我会和你经纪人谈，进组时间在年后，大概三个月左右，你档期没问题吧？”佟屈也雷厉风行，即便按照进入试镜的发挥，也该选黄白游。
既还人情，也获得了一个不错的演员，佟屈依旧双赢。
“档期没问题。”黄白游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