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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节

 

望着提着食盒进来的顾菀,潋滟的眸中又蒙上一层朦胧的醉态。

“阿菀,我自己用热水擦洗过了。”他不动声色地收起方才与惊羽说话时的利齿,对着顾菀露出一个酒醉之人的乖巧,一点白洁的虎牙藏在薄唇之后。

谢锦安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握住顾菀的手。

小巧白皙,轻而易举能被他纳入掌中。

“阿菀,我好饿呀。”他仰起俊面,露出被夜风吹散的额发,在看见顾菀抬手帮他挽发的动作时,长眉清扬,笑意浓浓。

◎朕倒是想看看康状元之作◎

“还醉着呢, 锦安你还吹着夜风,小心明儿起来头痛——皇祖母要是仔细问起来,指定得说你一顿。”顾菀小心拨走谢锦安满额的乱发, 将被打开的窗子阖上,含笑打开食盒:“御膳房的人做事利落,消息倒也灵通,听闻我来了, 不比我开口,就呈了许多好克化的膳食上来。”

“我选了玉婵羹与水晶虾饺,权当睡前垫一垫肚子。”

“锦安方才开窗,是在等烟花么?”顾菀为谢锦安盛了一碗八分满的玉婵羹,伸手递去:“方才听宫人们说, 今晚许是不放烟花了呢, 等元旦那日再补上。”

“我们那时候在一块儿看好不好?”

她想着,谢锦安如今还醉着,若是知晓清思殿尚未散宴,指不定要在醇酒的作用下, 闹孩子脾气去瞧一瞧,故而借着宫人们的口,编了这一通话。

如今清思殿中,形势未明, 最好的法子,就是乖乖地待在自己的地方。

谢锦安正想着如何与顾菀解释此事, 不想竟是宫人们为他作了个理由。

他接过瓷碗, 抬起浓密的眼睫, 细细观察过顾菀的眉眼, 见里头没有愁绪与失落, 方才放下心来。

“李管家说,花园里的小池放了许多的鱼苗,到了年底也长得差不多了。”谢锦安念着往后几月的京中情形,颇有兴致地提了李管家所安排的园中垂钓之事。

顾菀咬了一口细嫩弹牙的水晶虾饺,眉眼间有春风拂过:“好呀,到时候在池心亭上的话,还能燃起一个小炭炉,作围炉煮茶之事。”

“我听小时子说,为着上回我请木掌柜上门一事,让锦安你撤了定下的围炉煮茶——难怪那一日你似吃了老陈醋一样不高兴。”她语气温柔地打趣谢锦安。

谢锦安俊眉微挑,轻哼道:“小时子竟是变得这样碎嘴子,我回头去管管他。”

嘴上虽然如此说,但心中却给小时子记上了一笔:非常好,回去赏赐时再教教小时子,哪些事情该和阿菀身边的人碎嘴,那些事情不能。

“罢了,你公事繁忙,还是我去教导小时子。”顾菀眼角眉梢都是轻快的笑意。

谢锦安将小笼中最后一个水晶虾饺夹到顾菀面前的小碟中,颔首道:“小时子与小间子虽然是自小服侍我的侍从,但首先是肃王府的侍从,你愿意教导教导,是极好的。”

顾菀忽而前倾了身子,口吻中夹了点放心的笑:“锦安面上的醉红褪去了不少,此番说话也不似方才那样有些断续,想来是酒已经解了大半。”

既如此,就不怕明日起来宿醉依旧、头晕脑胀的了。

谢锦安眨了眨眼,在烛光下完全露出那一张乌眉挺鼻的俊面,不依道:“阿菀说错了,我分明还醉着。”

“要晚上抱着阿菀睡,第二日才能好。”

顾菀眼儿也不眨地望着谢锦安昳丽俊俏的脸容,笑意吟吟道了好。

翌日。

顾菀是被一束映在自己眼角的日光照醒的,朦朦胧胧间就伸出手去,想将唤醒自己美梦的罪魁祸首给抓住。

——昨夜被拥入怀中,枕着满床带着酒香的焚木气息睡去,梦中都是在桃花树下饮美酒的酣畅醉然,肆意而轻松。

若是在镇国公府的顾菀,许在梦中,也只能贪恋一杯。但昨夜的梦中,有一双骨节分明、熟悉好看的手,一点一点为她添杯,让顾菀无所顾忌地放肆一回。

抓了半晌,顾菀手中并无抓到实质,反而摸到了自己的眼睫,这才清醒下来,睁开眼儿,确认是一缕恼人的阳光所做下的坏事情。

下意识地抚了抚身侧的位置,触手有些冰凉,可知谢锦安已经悄然离开了好一会儿。

再侧首望一望窗外明亮的天光,顾菀被惊了一跳:看着这时辰,应当是过了用早膳的点了,不说旁的,即便她今日不用请安,也理应去寿康宫才是。

恰在这时,屏风外传来几分木门开合的响动。

几瞬后,琥珀纤细的身影绕过屏风,探出头来。

“奴婢听见屋子里面有响动,果然是王妃醒了。”见顾菀坐起,琥珀的面上扬起笑,又看出顾菀难得的惊吓,忙出声解释道:“王妃别担心,今早御前的罗寿公公就来传旨,传王爷速速前去清思殿,并且嘱咐下来,让王妃今日好生歇息,无事不必走动。”

“王爷临走前就吩咐了奴婢,让奴婢不要打扰到王妃,并将早膳都放到炭炉上温着,随时预备着给王妃送上。”

“是只让我不必走动,还是皇宫中诸人都不必走动?”顾菀心中一暖后,转瞬间就问起这个至关紧要的问题,心口莫名地有些惊跳。

她是有预感的,昨夜清思殿,定然是发生了一件大事情……一件足以颠覆京城现今格局的大事情。

“今日宫人们的走动比昨夜松快了不少,奴婢知道的也就多了一些。”琥珀行至顾菀面前,将所知道的情况一一道来:“王妃放心,是宫中所有主子,无事不必走动——今早德妃娘娘许是提前知晓了什么消息,前去清思殿叩首求见,被皇上直接发落了禁足。”

说完这句话,琥珀的脸紧张地抽了抽:德妃被“请”回来时,是从凌霄居门口过的,那模样简直不像几日前协理六宫、美艳得意的德妃。

令琥珀一眼之间,就明白了何为帝王之威。

她缓了缓心头的惧怕,将眼线传递过来的消息,一字不落地讲述给顾菀。

昨夜,清思殿。

在她与谢锦安携手离开后,皇上兴致不减,大手一挥,令罗寿拿来上好的笔墨纸砚,命今年春闱的所有进士上前,当场作文,诗赋皆可,不做规定。待写完后,便让殿中众人相传评定,定下前三名,自有丰厚的奖赏。

原先一切都和和美美地进行下去。

有不少人意欲展现自身,拧眉思索片刻,就提笔写就,争着将其奉于皇上;亦有人迟迟提笔不动,思考半日也不曾下笔。

其中尤以本次的状元郎,康国公的嫡长子,最为显眼。

“朕记得康状元的文章,写得内容涵实、字句有典,最为难得的是,切身实意地提及了当下百姓的困苦烦扰之事,相应地提出了可行的建议,并非是卖弄文采之人。”因着周边近距离无人,皇上难得侧首,对皇后道:“只是现在瞧着,很是苦恼的模样。”

康国公辅佐太子多年,一朝儿子成为状元郎,依旧对太子忠心耿耿,让李皇后颇为看重,有时也惋惜康国公府竟没有个姑娘。

此刻李皇后瞧着愁眉苦脸的康状元,心中与皇上一样颇有疑惑,但在面上并不能表现出来,并为康状元说话:“康状元既然得到皇上如此盛赞,就必定是有真才实学的,只是皇上此番乃心血来潮之举,康状元一时没有思绪亦是正常。”

她话音刚落,就见康状元提起笔来写,不免松了一口气,笑着望向皇上。

皇上举杯不言,眼中涌起淡淡的笑意,在全场进士奋笔疾书时,不动声色地逡巡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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