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节
平阳侯认为此子聪慧也没有想过向天子引荐,一来卫青年幼,长大后未必是一名将才。二来太皇太后把持朝政,平阳侯不敢明着帮刘彻。唯他马首是瞻的公卿不是被罢黜就是被杀。太皇太后的亲侄子也不例外。以至于直到卫青到刘彻身边,刘彻才发现他学什么都极快。
那时朝中多数公卿惧怕匈奴,比如如今的丞相公孙弘。刘彻头一次征兵三十万“请君入瓮”,他就认为大汉会伤敌八百自损一千,不如和亲。
结果无人受伤,因为主将惧怕匈奴,眼睁睁看着匈奴溜走。刘彻当时气得差点七窍生烟。他冷静下来问卫青,换成他他会怎么打。
卫青直言他可以立下军令状。
这个回答令刘彻无比满意。刘彻决定调四万骑兵急袭匈奴那天只跟卫青说一句话,机会他给了,卫青别叫他失望。
这事只有天知地知,君臣二人知道。也是因为这句话,卫青不找到匈奴不甘心。但他也不敢莽撞——不能因为他全军覆没。卫青仔细谨慎寻找匈奴留下的痕迹,确定不是数十万之众的主力,他一路向北追上,结果掀了匈奴祖坟龙城。
小太子点头:“可遭罪了。”
霍去病差点呛着:“你就不必这样说了。”
“为什么啊?”
霍去病还真回答不上来:“少说两句更可爱。”
小太子假装没听见,去拽公孙敬声。
公孙敬声:“怎么了?”
“玩儿。”小太子不想四处走动,叫韩子仁把他的玩具拿出来——射覆。
输的人刮鼻梁。
如今公孙敬声越发有自知之明,不跟他玩儿。
霍去病出来:“我跟你比。但不刮鼻梁,弹脑瓜崩。”
“我不跟你比!”小太子摇头,“奴奴,我们比。”
赵破奴确实不敢故意使劲弹小太子。
霍去病知道这点,朝小表弟后脑勺拍一下:“你要成精了。”
“我是小人精。”小太子很得意。
霍去病噎了一下,拒绝接茬。
不用问,这话一定是跟陛下学的。
院里人来人往,还有花斑狗和大黑猫来回走动。韩子仁就把东西拿到院外。
太子宫离宣室太近,四人移到外面看到不时有人去宣室,霍去病纳闷:“那些人不用沐浴洗头吗?不怕熏得陛下骂他们?”
韩子仁跟出来以防小殿下有什么需要找不到人:“这事奴婢知道一点。休沐日并非所有人都回家,有坐班的。以免边关急奏找不到人,或郡国奏章过来还得在驿站等上一日。”
霍去病懂了:“难怪有时候休沐日陛下处理奏章。我心说哪来这么多奏章?陛下怎么不晚睡一会处理完,休沐日歇上一天不好吗。”
小太子以前不懂朝政,也是这样想的:“父皇好辛苦啊。”
公孙敬声趁机说:“所以以后好好上课,也叫陛下少操点心。”
“孙孙——”
公孙敬声瞪他。
小孩停一下,喊“表兄”,“你比我父皇和母后加一起还唠叨。”
公孙敬声作势要揍他。
霍去病拦下:“别闹。玩一会回屋。今日风大。”
话音落下,一阵秋风吹过来。
公孙敬声听人说过,一场秋雨一场寒。怀疑今日风冷,跟早几天的一场小雨有关。赵破奴证实这点,他提醒霍去病,下午早点回去,去长平侯府拿几身厚衣裳。
公孙敬声下午回到家中,奴婢为他收拾去太学的行李,他叫奴仆加几身厚衣裳。
翌日,天气骤冷,许多爱美的太学生冻得哆哆嗦嗦,公孙敬声大摇大摆地从他们跟前来回走过。
看着同窗气得想打他又不敢动手的样子,公孙敬声忽然悟了,难怪小太子那么喜欢气人,这种感觉真舒服。
小太子不是真小孩,前世也不是爱闹的性子,虽然今生因为装小孩不得不闹,但他还不习惯跟不熟悉的人闹。
话说回来,刘据算是时间离他拿出匕首有些日子,但不够久。何况在“围棋”之前,他还有一件事要做。
长安的秋日极短,比起皇帝老父亲惦记的围棋,小小表弟身体无恙更重要。
又一个休沐日上午,刘据准备出去了公孙敬声还没来,他就知道今天公孙敬声不会过来。刘据放心地去东市绕一圈,拐去长平侯府用午饭。
霍去病和赵破奴不在府上,刘据好奇:“舅舅,去病表兄呢?”
卫青:“军中近日比武功骑射,他和破奴都报名了。”
“去病表兄一定可以夺得头名。”
霍去病算是卫青一手带大的,卫青闻言开心地笑了:“据儿找去病何事?改日我见着他叫他休沐日过去找你。”
“不jsg找他,找舅舅。”小太子跟大将军在一起不必担心,所以韩子仁等人便随长平侯府管事下去歇息。小太子仗着身边没有知情人,递出一只玉雕小老虎。
卫青接过去:“送我的?”
老虎一看就是幼崽,卫青笑着拒绝:“舅舅有。”
小太子塞他手里。卫青怕掉了,下意识抓住,玉温热,他当小孩攥久了之故。随即放在随身荷包里。
刘据并不担心舅舅把这东西扔了,盖因他乃太子。
果不其然。
晚上卫青就寝前碰到荷包,拿出小老虎,叫他夫人仔细收起来。
卫青夫人摸到玉温热,也认为在荷包里放久了的原因。她见小老虎像是孩子戴的东西就要给卫伉。在手里多拿一会,玉一直温热暖,卫青夫人禁不住说:“这玉挺暖和。”
卫青下意识想说,这么冷的天玉都是冰凉冰凉的,怎么可能暖和。
忽然想起什么,卫青一把夺过小老虎,跟他刚一收到时的感觉一样。
如果没有匕首在前,卫青不会多想。
恰恰不止有匕首,他还见过玉笔。卫青把小老虎放在窗台上由着深秋的风吹一会,再拿到手上有点凉,不是冰凉,卫青神色复杂,太子外甥是好东西见多了啊。
这种东西竟然也不说一声。
“夫君怎么了?”
卫青把玉给她:“把你平日戴的玉佩全拿出来就懂了。”
片刻,卫青夫人懂了,惊呼道:“这是暖玉?我以为暖玉只是传说?!”她高兴的手足无措,在榻前来来回回好几圈,直到她快转晕了才停下。
卫青这时才再次开口:“给不疑戴上吧。伉儿大了用不着这个。”
卫青夫人迟疑道:“这么好的东西是不是给太子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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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将军寝室内安静下来, 卫青在犹豫,犹豫要不要说出真相。
夫人能说出送太子,如果他不同意, 夫人一定忍不住多想。
“我今日不曾出去过,夫人不妨猜猜这枚玉佩哪来的。”
卫青夫人心说,她哪知道。突然脑海里浮现出一种可能:“太——太子送的?他他——他哪来的?”
卫青夫人并非出自世家, 而是小门小户的耕读之家。民间传她是皇帝为卫青挑的,并非长姊如母的卫孺, 也不是身居高位的皇后。因为这个传言长安百姓一度认为卫子夫失宠了。
传得卫子夫自己都要信了。皇长子出生, 紧接着卫青成亲, 再然后卫子夫被封为皇后, 陛下宫中三年没有新人, 上至公卿, 下至庶民,都糊涂了——陛下怎么想的啊, 皇后弟妹竟不是公卿之后。